穆淩說得不無道理,皇帝雖為九五之尊,受千萬人的跪拜,可私底下的苦,又有幾個人能知道?旁人看來的都是那數不盡的金山銀山,榮華富貴,後宮佳麗,無上高權,可又有多少雙眼睛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整日左右堤防,苦不堪言。
更何況……
“夜暉,並不是一位適合做皇帝的人。”文曦望著那香爐熄滅後升騰出的嫋嫋青煙,聲音中的冷意一分高過一分,“他雖心底善良,卻優柔寡斷,且耳根子極軟,若是身邊皆是奸宦,枕邊也睡著吹著偏風的同床之人,想必下場會是極慘的。”
晴錦卻低低地道:“姑娘,阿暉選擇走上了這條路,不過是為了尋找當年文家的真相罷了。”
“所以我說他優柔寡斷,太易受人擺布!”文曦目光微沉,語氣中卻帶著惋惜,“他怎的就看不懂鷹叔是為了利用他,怎的就看不懂他若真的走了這一步最後會有怎樣的後果……”她深深吐息,“罷!是我的錯!”
這才多久的時間,仿佛整個人間掉了個兒一般,連市井之中的閑言碎語都說得頗為不堪,可見黃澤國已是民心漸散,夜暉任由鷹叔如此,不止是毀了自己,更是將要毀了整個黃澤國!
這般道理,夜暉又怎會不懂?隻不過……
都是糊塗人罷了!
一室幽香,卻攪得人心神俱亂,許是都想到了此處,無人再言語,晴錦更是心神不寧,整個人如同即將倒了的架子一般,搖搖欲墜。
正當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極輕的叩門聲。
這聲音仿佛一隻鋒利的刀,挑斷了三個人緊繃的情緒,卻更是讓人感到不安。
穆淩定了定神,還是開口問道:“誰?”
隱約可見到門外站著的那人身高體壯,卻不知怎的有些怪異。短暫的沉默後,一個粗噶的男聲響起:“皇上,莫要藏著了,開門吧。”
這一語落在耳中,眾人皆驚。晴錦反應極快,抽出了短刀來,徐徐向門前走去。穆淩身上帶傷,此刻卻也不能坐以待斃,磕破了茶杯,捏著尖銳的一角,竭力平靜地道:“亮明你的身份,否則我是不會開門的。”
那漢子笑了幾聲,卻聽不出惡意來:“我並非追殺你們的人,或許夜姑娘也不會記得我。”他的笑聲漸漸低了下去,“當年月貴妃派我去月園中刺殺姑娘,姑娘卻給我留了五百兩銀票,獨放了我的性命,才讓我得以留著這條命,苟活至今。”
那一瞬,腦海中的畫麵飛速倒退,似是回到了那個充滿了殺氣的黑夜,文曦的話猶在耳邊:堂堂七尺男兒,若是想活,又怎能活不得?你家中難道無妻無母,你就這般輕易叫人奪了性命去嗎?
晴錦似乎也記起了那晚的事情,卻仍在躊躇之中,隻是望向文曦,卻見她麵色已然平靜了下來,淡道:“開門吧。”
晴錦也不多問,雖上前開了門,卻也是一臉的警惕。卻見站在門口的那位漢子穿著一身黑衣,寬闊硬朗,隻是滿麵的胡茬添了幾分滄桑,眼中更是曆經了腥風血雨後的堅毅,果真也是熟悉的一張麵孔。
他倒也不客氣,隻微微頷首問好,便大步走了進來,先是行至穆淩的麵前,不肯失了禮數,俯身跪倒在地:“草民吳政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