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心底最深的隱秘被人偷窺了去,她一時不知如何應答,本能地張口反擊:“你又為何會在這兒呢?”
“今兒是重陽節,我來看看孩子們,順便給他們做頓好吃的。”流碧暖暖笑道,“在廚房裏忙了一早上,總算做了一頓像樣的中飯。”
堂堂西南謝家的大少爺不去幻月山附庸風雅,品酒賦詩,竟然甘心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孩子們,用拿劍的手抄起鍋碗瓢盆在廚房裏鼓搗了一上午。
“流碧師兄,你總是那麼出人意料。”
在孩子們爭相吵鬧的當兒,老夫子悠然品著茶,含笑打量著她,“小姑娘,你的眼光真不錯,謝家小子是個正經的青年,敦厚老實,心地善良,這個義塾便是他來到後投資建起的,老頭子晚年在家閑了十幾年,可不找到了一個消磨時間的好勾當了麼?”
“老夫子!”懷衫臉紅了紅,忙轉移了話題,“夫子一直都是住在這兒的麼?聽說這兒曾是‘護國神相’的故宅,如何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小姑娘,看你年紀不大,竟也知道‘護國神相’的事,一晃也快十六年了吧!”
人老了便容易懷舊,一個故事,隻要開了頭,他便會情不自禁地繼續下去:“當年護國神相娶‘珠玉’公主,整個京城為之震懾,那日從皇宮通往護國神像府邸的路全部鋪上厚重的紅毯,沿路被重兵把手,那樣的娶親規格,在整個康頌皇朝的曆史上隻怕也是絕無僅有的啊!”
普通百姓隻能從自己閣樓的窗戶裏偷窺當時的盛況,聽說前前後後至少有五撥人試圖靠近花轎,都被斬殺在紅毯之上。
那是怎樣的一種持久決絕地廝殺啊!
老夫子深吸了一口氣,憶起當時的鮮血橫流,零落在地的刀劍、殘破的軀體、斷肢,頭顱、、、
在這喜慶繁華的表麵,在那豔紅的地毯下麵,汩汩流淌著慘淡深重的血水!
“還有這些事麼?”懷衫從未料到這其中如此曲折,心裏冷了冷,愈加堅信這絕對是謀劃好了的陰謀!
“神相最終成功將公主娶回了家。”語氣裏有了絲強壓的恨意,她酸酸說道。
“這也是天意吧!”老夫子歎道,“那夜不知怎麼大夫人居住的院子起了場大火,眾人急忙撲救,前往告知神相時,才發現他和公主躺在床上相互依偎著已經沒有了呼吸。果真是禍不單行啊、、、、、、”
“大火?”懷衫心裏又是一突,果然環環相扣!
“可神相府好像並未有被燒過的痕跡。”
“那也是當今皇上仁厚,下旨將燒損的地方修葺好,隻可惜神相唯一的子嗣據說就是在這場大火中被燒死了,大夫人一夜之間發了瘋,追隨夫君和兒子,在第二日懸梁自盡,‘秋水伊人’不知所蹤,其他姬妾在娶公主前,已被神相遣散幹淨,是以雖有皇恩眷顧,終無人有福享有。”
“難道當今朝廷就沒有查明神相和公主的死因麼?他們好歹也是、、、”懷衫意識自己聲音有些哆嗦,一時激動了,連忙停住,緩和了氣息。
“這才是最奇怪的呢!公主據說是身中劇毒,神相就死得不明不白了,既無中毒現象,身上又無任何傷口,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小姑娘,你還小,有些事兒,等你再大些自然就明白了。”老夫子給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那段太過綺麗的流言,他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又如何跟一個小姑娘解釋地清呢。
“今兒集市上會有一個盛大的菊花會,拉著你的情哥哥一塊兒去看看吧,也是京城中一年一度的盛會嗬!”
老夫子嬉笑說道,看了一眼忙碌著的流碧,嘖嘖歎道:“果真一段絕配”
“夫子!懷衫心裏被剛聽到的事攪得一團糟, “我一直拿流碧師兄如兄長般敬重,並無其他、、、、”
“嗬嗬,情哥哥可不也是兄長麼!小姑娘等你再長一年兩年便會明白,愛情啊,總會是生命中最美麗的體驗嗬。”老夫子將她的羞惱盡收眼底,愈發覺得眼前的少女嬌媚可愛了。
“謝家小子,你也忙了大半天了,快帶著你的小師妹去看看菊花盛會吧,這兒交給老夫就好啦!“老夫子說著,將流碧趕出了屋。
“孩子們,咱們要開始上課啦!”
“懷衫還沒見過帝都的菊花會吧?”流碧說著,伴著她走出了門,身後孩子們跟著老夫子讀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師兄,咱們快走吧!”懷衫恍惚地拉著他的手,逃也似的離開這個院子。
街上繁華似錦,流碧饒有興致地指給各樣菊花給她看,耐心地介紹著,她心裏想著老夫子的話,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遠處一個菊花展位上,一個小女孩兒趴在一個寬肩窄腰的青年公子哥兒背上,雙手抱緊他的脖子:“哥哥,我要這盆金盞菊,送給母、、、母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