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遠,爸不是鼓勵你吸煙,偶爾抽個一兩支,也沒啥大不了的事。”方文化看著方遠隻是笑。
“爸,學校可不能抽煙。”
“你一人住怕啥,當年爸讀高中那會也偷著抽,哪有錢買煙呀,就用紙倦了絲瓜莖抽著玩,那味道才叫嗆人呢。”
方文化吞吐著煙,目光有些空遠,“當年我沒考上大學,把自己悶在屋子裏不出門,你爺爺也不知道怎樣勸我,就拿來煙陪著我抽了整整一下午,到後來我都暈了。幾年後,我的民辦教師被人頂了,躲在家裏不敢見人,你爺爺偷偷塞給我一包煙,說解解悶,有什麼煩心事跟著煙一起吐出來。”
伸出手拍了拍方遠的肩膀,方文化又說:“明年你就要去讀大學,一人在外,總會受些委屈,爸不在你身邊,你要是難受了,就抽支煙,就想想爸今天跟你說的話。”
從小,方文化就是一個慈父,可像今天這樣,父子倆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樣抽著煙,說著話,還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一刹那,方遠也覺得自己真正長大了。
“哎呀,你們父子湊在一起要翻天了,方文化,你怎麼能給兒子抽香煙?”
張菊芬推開虛掩的大門,看著飯桌前的父子,驚叫起來。
“大驚小怪,我讓小遠抽一支煙又咋啦?”方文化難得硬氣一會,“一個男人,以後要在社會上獨當一麵,不會抽煙算咋回事?”
被方文化的氣勢一逼,張菊芬嘟囔道:“不抽煙就辦不了事了?”
“行了,別嘮叨,來,我有話跟你說。”方文化把妻子拉到房間裏,說了一通話。
一會後,張菊芬興衝衝的出來,捧著方遠的臉,親了親他的額頭:“兒子,你跟你爸說的都是真的。”
方遠擺脫了老媽的手,點點頭。
“我兒子真大氣、真懂事!”張菊芬又捧著方遠的臉,左看右看的,“真要依你外公的性子,要鬧翻天了,五萬呀,眼睛都要紅了!這下好了,你外公的好處大家得了,以後誰也不能多話。你們聊著,我去做飯,等文琴他們回來,我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明年咱們要好好大幹一場!”
張菊芬風風火火去了廚房,這打岔,她把方遠抽煙的事忘了,也許在這個農村女人心裏,十八歲的兒子偶爾抽支煙也不是啥壞事,村上那些沒讀高中的整天嘴上叼著煙呢。
……
……
家裏忙了十幾天,臨近小年夜,各家各戶的過年菜大都備齊了,熟食生意也變得冷清。
張菊芬索性關了店門開始休息,小年夜歇到年初三開半天店門,再到初五迎財神正式開門,其實也休息不了幾天。
上街洗澡、理發、買新衣服,方遠感受著新年的到來。
年味是越來越淡了,方遠記得小時候,這會應該是要貼年畫了——
老爸拿著年畫,站在長凳子上,他拿著漿糊站在邊上,指揮老爸,上一點、下一點、左一點、右一點,把堂屋貼的滿滿的。
戲曲畫、電影畫、華夏風景、外國風光……夠他看上小半年的。
現在沒人買年畫了,都隻買一本掛曆畫掛在堂屋。
手裏拿著小鑼唱春的不見了,一人裝扮財神、一人拿著方盤挨家挨戶送財神的,也不見了。
大年初一舞獅子的也少了許多,那起碼要三個人,兩個人舞獅子,一個人拿方盤,在你家舞動一會,嘴裏說些吉利話,然後你在方盤上放個一塊、兩塊,他們就離開去另一家。
一群小屁孩跟著舞獅子的滿村跑,農村人過年,堂屋裏的飯桌上,瓜子、花生都是堆滿的,小屁孩們跑進去,笑嘻嘻說聲拜年了,然後抓上一把瓜子、花生就走,半個村子跑下來,衣兜、褲兜全滿了。
有些膽大的小屁孩會偷偷去扯獅子身上五彩的毛,說是纏在扣子扣子上能辟邪。
曾經的他也是小屁孩中的一個,隻是他沒有膽子去扯獅子毛。
年畫不貼了,春聯家家戶戶卻要貼上好幾副。
新圩村有寫一手好字的方文化,誰還上街去買春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