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人有七苦,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失榮樂。若貪嗔癡不在心裏邊,則淤泥也可化紅蓮。可惜的是,眾生愚昧,或許又是這碌碌紅塵無可避免的影相,不然,豈不人人成佛,生生得道了,自也不必有芸芸蒼生在這十丈紅塵中為名為利掙紮了。
風柳鎮,直隸州的南部最大的城鎮,這個唐吹夢曾經小住過的地方昨夜剛剛經曆過一次血與火的洗禮。這一次不是哪個國家或是勢力之間的火拚,而是整個紫雲盜賊雲集在這個古鎮之後爆發的爭鬥。
爭鬥的起因在第二天便傳開了,原來是整個上的盜賊聽聞神偷門掌門人“九指神偷”董修(夜來香的存在少有人知)不久於人世,而神偷門的諸多寶貝如《盜經》這本絕世秘籍等等便成了無主之物,更何況還有那塊可以號令天下所有盜門子弟的“神偷令”,於是風柳鎮一時間成了火山口。
風柳客棧。還是清晨時分,上下兩層樓已經座無虛席。所有人幾乎都在議論兩件事情:昨夜的血戰以及神偷門董修具體的住所在哪裏。
二樓暗處的角落,一個身材纖細窈窕的黑衣女子背對著眾人獨斟獨飲。縱使暗淡的光線為她減少成為別人注意的對象,但是她衣服上暗紅色的血痂和幾道被刀劍劃破了的傷口還是引得一些人的頻頻注目。從她那雙精巧白皙的耳朵後穿過的兩道黑色細繩可以猜出她的臉上應該蒙著一層麵紗。她正是唐吹夢時時牽掛著的人兒,夜來香。
在雲夢州大理國刺殺雲南王未果之後,她一路專揀深山險嶺北上,卻是為唐吹夢搜集煉製“回眸丹”的藥材的。也正是如此,也令天機閣的眼線失去了她的蹤跡。前些日子,她本打算回長安與唐吹夢會合,不料長安飛快的淪陷了。再之後,她在深夜潛入風柳鎮天機閣的分壇,也就是上次她盜取紫薇寶珠的劉府,聽到劉萬三和李狼的談話,由此知道唐吹夢等人已經北上塞外。她正打算趕往塞外,不料江湖此時盛傳董修將死,驚悲交加之下她恨不能立刻回到柳女山的無名穀中,侍奉她那亦師亦父的師傅董修。
也就是昨晚,來曆不名、行蹤可疑的她終於受到了群盜的注意,於是她成了昨夜重點圍攻的對象。若非當初唐吹夢傳授了她一些高深的武學和風飄瑤贈給她的“飄搖仙步”絕世身法,估計她早已經飲恨劍下。
夜來香知道她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盡快見到師傅,然後與唐吹夢會合。一念至此,飯也吃不下去了,拿起桌上的佩劍,出了風柳客棧。
剛一走出鬧市,夜來香便察覺被人盯梢了,她裝做不知,暗暗卻已經做好了脫身的打算。沒過多久,她來到了那日與唐吹夢邂逅的護城河漢白玉橋邊,一麵芳心千百轉的緬懷那一夜的邂逅,一麵留意後麵幾個討厭的“蒼蠅”。施展輕功甩掉?不大可能,因為盯梢的人全是盜門的好手,輕功自是不在話下。
在那些人一愣之間,夜來香縱身跳入了結了一層薄冰的護城河。
“臭娘們!算你狠”橋上隱隱傳來幾聲咒罵,夜來香的知覺漸漸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凍僵了。驀然的,胸口處傳來一股溫熱,她驚喜的努力伸手摸到那裏,感覺是一個珠子。那一瞬間,夜來香想起來了,是上次並沒有被唐吹夢要回去的紫薇寶珠!
柳女山的枯樹林中,夜來香蒼白的一雙素手捧著紫薇珠笑著流淚。秀發上、眉毛上都凝結著一片片的冰晶,嘴唇也凍的絳紫絳紫的,隻有兩行清淚是熱的。
到了無名穀中,對著那兩間竹舍茅屋,夜來香莫名的膽怯,她怕她來遲了,無緣於其師的最後一麵,和那殷殷臨終前的叮囑與不舍。
“咳咳是誰?”屋子裏傳來的聲音盡管非常虛弱,卻足以讓夜來香美眸湧出淚花。她一個乳燕歸巢的梭子身法飛進了茅屋,顫抖的叫道:“師傅”
隻見床上躺著的老者雙頰深陷,兩眼黃濁,每一次喘氣幹瘦的身軀都要抖動一下,顯然已經油盡燈枯了。
“是香兒嗎?”董修病怏怏的臉上閃現一抹激動的神采,定定的望著跪在床前的夜來香,半晌流出兩行老淚,伸手撫摩著她的秀發,“傻孩子,哭什麼,人麻,總有日薄西山的一天的師傅能咳,咳能夠在死前再見到你已經非常欣慰了。”
“師傅”夜來香隻是哽咽,緊緊握著董修幹枯的雙手,芳心陣陣刺痛,與唐吹夢分離之久的不安和師傅的即將去世讓她亂做一團。恍恍惚惚似乎失去了所有。或許是命運的悲哀,此生,隻有兩個人走進了她的世界,其一遠隔重山,而另一則即將從此消逝
“香兒,別悲傷,師傅早就是該死之人,若非唐門英揚大哥當年慷慨贈我‘清風解毒丸’,十年前我就死過了。”董修努力使自己暫時擺脫死神的召喚,提起精神開始交代遺言:“香兒,為師這一生什麼風浪都經曆過了,可謂精彩一生,最讓為師值得欣慰的是當年揀回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