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幼娘目送歐陽夫人的轎子拐過了一叢籬笆牆,正要和高文心返回院內,那叢籬笆後麵一白一紅兩匹駿馬疾馳了出來來。
那條徑並不算寬,想是為躲避嚴家娘子,兩匹馬走在路邊積雪中,奔行又急,窄徑前方就是一條蜿蜒的溪,如今已凍結成冰,隻見馬上騎士勒韁提臀,兩匹健馬人立而起,淩空一個近九十度的轉身,折了過來。
韓幼娘昔日隻在雞鳴見馬憐兒有過這樣高明的騎士,此時瞧了不禁眼前一亮,白馬上一個體態嬌嬈的俊俏女子,烏雲壓鬢、粉麵桃腮,旁邊紅馬上卻是一條魁梧的葛黃袍大漢。
高文心對韓幼娘悄聲道:“妹妹,是咱家的客人”。
韓幼娘嗯了一聲,兩匹馬已馳到麵前,馬上男子哈哈大笑道:“高姑娘,又見麵了!”著也不扶馬鞍,一偏腿兒從馬上躍了下來,身手極是矯健。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按著馬鞍也輕盈落地,上前兩步拱手笑道:“高神醫,我夫妻夫人特來拜謝高神醫和楊大人援手救命之恩。”
高文心忙道:“這位便是楊夫人”。楊虎夫妻聞言忙雙雙抱拳施禮,韓幼娘已簡約聽過他們的事,自進京來見的都是官場中人,這對夫妻的豪爽大方甚合她的脾胃,韓幼娘忙欣然迎上前道:“楊大哥、楊夫人,我家相公辦差尚未歸來,幼娘早聽過二位的大名了。快請進內”。
楊虎夫妻沒想到一位誥命夫人話如此爽朗,意外之餘又覺親切,四人進了院子,正好玉堂春和雪裏梅正迎上來,後邊跟著如喪考妣的伍漢。
楊虎一路帶著楊泉、伍漢等人進京時,伍漢時暈時醒。彼此也算相熟,楊虎見了他撲上去照著肩頭便是一拳,哈哈笑道:“伍老弟,你也好了?”
他練的是外門功夫,一雙鐵掌可以開碑碎石。這一拳搗出力氣甚大,可是伍漢反應極快,拳力剛及肩頭,他身形微微一矮,肩膀一塌。已卸去楊虎大半力道。
楊虎隻覺一拳打空。就像擊中懸在空中的一塊布片,空蕩蕩的渾不著力,微微一呆的功夫一股軟綿綿的勁道一彈,那拳已貼著伍文肩頭滑了過去,伍文沒事兒一般站在那兒,隻是苦笑道:“楊兄輕些,兄弟還沒好利索呢。”
崔鶯兒沒同妖道李福達照過麵,但李福達有三個兒子,大仁、大義、大禮。這三個人現在還隻是二十上下地青年,崔鶯兒去年在霸州和李大義交過手,二人武藝不相上下。
崔鶯兒自視甚高,不相信這個書生竟能傷得了李大義的老子,來時曾授意丈夫探探他的武功深淺。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如今試了伍漢一招,崔鶯兒已看出這書生的功夫確實了得。就是自己也未必是他對手。
崔鶯兒俏目一翻,白了楊虎一眼,嗔道:“總是粗手粗腳,這位伍兄弟傷勢未好,你莫要再傷了人家”,著她笑盈盈地迎向雪裏梅和玉堂春,一手牽住一個,讚道:“楊夫人端莊大方,兩位妹妹也是人間絕色,叫姐姐看了好生羨慕呢”。
玉堂春麵如滿月,眼似秋波,明眸皓齒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風流韻致。因為明日就是臘月二十三,該掃房祭灶了,這是楊淩成家後過的第一個正式地年節,在幼娘關照下,闔府上下都十分重視。
玉堂春穿了件喜慶的桃紅色百褶長裙,外置著淺藍色的格狀比甲,頭上用一根白玉簪定住如雲的秀,窈窕修長的身段兒,盈盈一握地腰,嬌滴滴地確實在群女之中麗色最勝。
雪裏梅穿一件織金綠絲襖,係一條結彩鵝黃錦繡裙,櫻桃口,齒白唇紅,雖顯得嬌稚嫩一些,也是個活色生香的美人。
兩人還不知紅娘子身份,但是崔鶯兒本來就是杏眼桃腮,美的如同一團烈焰,她能如此不吝讚美,二女不由心花怒放,忙含笑向她見禮。
這些女子湊在一塊兒,這個誇那個型挽得好,那個誇這個衣裳搭配的妙,家長裏短聊的不亦樂乎,倒把楊虎和伍漢撇在了一邊,兩個人相視苦笑,隻好慢慢隨在後邊,一同進了中堂。
高管家見來了客人,早吩咐家仆女婢端上香茗瓜子,眾人便在堂上閑聊,這邊正著話,門外一聲馬嘶,片刻功夫楊淩披著大氅,領著兩個番子“騰騰騰”地走進院裏,老遠就大聲叫道:“管家,成姑娘在家裏麼?”
高管家連忙推門兒迎了出去,聲道:“老爺,府上來了客人,夫人正在待客呢”。
楊淩一怔,問道:“是誰來了?”話間他一抬眼,隻見韓幼娘和楊虎夫妻聞聲已走到門口,楊淩連忙斂了焦灼之色,換上一副笑臉道:“原來是楊兄、楊夫人,失迎失迎”。
雪裏梅“咭兒”一聲笑,悄悄貼在玉堂春耳邊道:“這個是楊夫人,那個也是楊夫人,閉上眼睛一聽,還以為叫的是自己夫人”。
玉堂春聽了臉上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她生怕被人聽見,悄悄掐了一把這個調皮的妹子,雪裏梅正在偷笑,忽覺臀尖上一癢,扭頭瞧瞧,卻被現東西,不禁有些詫異。
楊虎和伍漢卻都看到了崔鶯兒的動作,她頭也未回,隻是屈指一彈,一粒石子兒向後射出,劃了個弧兒,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雪裏梅的**,兩人互視一眼,再次心照不宣地別過了頭。
楊淩從宮中回來。恰好在村口碰到高員外的管家,高員外便是本地七座皇莊六大地主之一,楊淩便下馬與他攀談了一番。
他不欲擾民,事實上就算以他地權勢想強占這些地主鄉紳土地也斷無可能,可是年之後就是立春,想在京師附近廣種新作物。產出一批良種,培育一班熟悉新作物耕作的家夫,讓朝中百官在事實麵前低頭,可是手頭沒有足夠的土地,這一切都是空談。
楊淩試探著向這位老管家探謁向高員外租買土地的可能,想不到那老管家聽了反而驚訝莫名。從他口中楊淩才知道,如今周遭六位員外除了李繼孟家,其餘六位的土地盡歸成綺韻所有,這事兒是位姓成的公子和高老爺談地。連那老管家也不知詳情。
楊淩和成綺韻兩個多月的相處。早知道這位成姑娘任性自傲,行事隻問好惡、不分正邪,楊淩的實際年齡比成綺韻還大著兩歲,她對自己邀寵獻媚的心思哪能看不出來。
平時他隻是裝傻充愣罷了,如今聽了這消息不知成綺韻如何不擇手段巧取豪奪,讓這六位豪紳乖乖交出了土地,居然迄今不敢聲張,所以急急趕回府來想問個明白。
他未想到楊福夫妻竟在此時來訪。隻好放下心事先招待兩位客人。男主人回了家,女人們就不好在旁邊了,韓幼娘陪著崔鶯兒,鶯鶯燕燕的一群人徑往後宅去了,楊淩陪著楊虎、伍漢在中堂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