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事告一段落,米米跟家裏昏天暗地睡了一天,起身去了公司。公司裏的氣氛如同夏日裏的烏雲,垂的很低,翻滾著,隱含著一股雷霆怒氣。
我很累,別招我。米米的臉上寫著這幾個字,胳膊上掛著黑紗,還真是沒一個人敢上前,大家有怒不敢言。張燕隔著桌子扔了一大摞續保資料過來,如果是以前,小丫頭會雀躍的蹦過來表功,順便接走米米給她帶的好吃的。
眼神恍恍惚惚,所有人一瞬間變得遙遠和陌生,坐在人來人往的投保大廳,手上的文字看不下去,耳邊的聲音聽不清晰。
大貓知道米米來了,先去了辦公室,沒人。直徑走到投保大廳,果然看到那枯瘦的身影蜷縮在大廳的沙發上,不是坐著,是整個人陷在了裏麵。枯瘦,自己手下的第一愛將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沒有生氣。
也許別人都沒變,變的是自己,是心境。米米前所未有的累,心髒麻痹的刺穿幾個洞也流不出血來。婆婆的事靠那樣牽強的倔強支撐著自己,米米不相信,我已經盡了全力做到最好,你們怎麼忍心一次次不告而別,就那樣,轉身,不見了。
手上的資料,張燕用紅筆劃了兩個勾出來,那是兩張這個月月尾就要到期的貨運險合約。張燕還帶些童音的聲音,重複了兩遍,米米才明白,這兩張單子被人捷足先登了,據說是收好了支票直接找到總公司去續的。
一張單子五十萬的保費,合計一百萬,業務員是張曉。
張曉背後是胡言。
大貓拍了一下米米的肩膀:“累了,就休息一下。”觸手火熱,大貓以為是米米知道了續保的事氣壞了:“這次的事我的責任最大,張曉那邊我已經讓她寫檢查了,業務我會寫個報告上去重新回到你的名下。不過,米米呀,這事是怎麼回事?”
也許聽見了,也許沒聽見。“多謝您多年的照顧,這次總算沒給公司造成太大的損失。”咳嗽了兩聲,掂了掂手裏的業務表:“她沒有錯,是我讓她這樣做的。現在,我累了,麻煩您讓我安靜一下。”
低緩嘶啞,大貓嚇了一跳,米米話裏的意思也不明白,直覺不太好,搖了搖頭走了兩步又返回來:“你上次讓我幫你聯係的業務沒問題了,還有就是老蘇寫了一份請調報告。”又一次拍了拍米米的肩膀:“可以了,你做的可以了,不用再堅持了,真的。”
這回換米米理解不了了,真的夠了嗎?多少次,你載著我,聽著歌,談著天,陪我去一個個客戶那裏收單子,順便拉一下修車的業務。真的夠了嗎?這點業務的提成才十幾萬,真的夠了嗎?劃清你我之間的那條線,原來想來想去,你就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張曉並沒有猶豫,拿出一個自己的折子就出來找米米了。沒想到大貓快了一步,她躲在一個角落裏,把所有的對話都聽見了。如果,真照大貓說的去做,張曉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自己公司的業務員互搶業務本就是為人不齒的,何況,這次做的事,放在張曉心裏也是一個心結,還是怎麼解都解不開的結。
一個人形物體走到我的麵前,一把把我拽了起來,業務單子都攥皺了,也沒擺脫她的魔爪。上島咖啡的昏暗視線更加朦朧了米米的意識,香煙又一次燃起,煙霧中張曉的臉反而清晰。那種骨子裏的哀傷,藏都藏不住。是呀,如果一個男人要廢這麼大的力氣為了另一個女人,那麼對於守在他身邊的女人該是一種怎樣的災難?
張曉拿起一根米米的香煙點燃抽了一口,嗆得猛烈咳嗽,咳嗽完了,再吸上一口,而後再咳嗽。低緩的歌聲在兩層樓的空間內遊蕩,多麼應景,米米發現這一刻耳朵好像恢複了。
我漸漸失去知覺,就當作是種自我逃避。你,飛到天邊。我,也不猜落在何地。一個我,需要夢想,需要方向,需要眼淚。更需要一個人,來點亮,天的黑。我已經,無能為力,無法抗拒,無路可退。這無聲的夜,現在的我,需要人陪。
“胡言,我接到家裏去了。這是存折,十五萬。”棗紅色的存折沿著桌麵推到了米米的麵前:“密碼是520520。”
不會抽煙就不要浪費我的煙,我怕你有一天會愛上它。看都沒看,米米又推了回去,順便把業務表的第一張紙一塊推了過去:“別太愛他,這樣他才會愛上你,這些是給你們的,我不準備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