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渾身濕透地去了醫院,又一次午夜時分坐著夜班出租車回家,又一次給林裳吹了頭發……
林裳穿著我的睡衣坐在床上,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手中端著我煮來的紅糖薑湯。雙雙跳江、然後拖著渾身濕透的身子折騰了幾個鍾頭,我和她的身體都快扛不住了,林裳麵無血色,而我則鼻塞頭痛。
我喝了口熱乎乎的薑湯,一股從內而外的暖流緩解了一些不適,終於我無法壓抑心中的憋悶,問林裳:“我們可不可以好好聊聊?彼此不設防地聊聊?”
林裳笑道:“其實你的秘密我都知道的差不多啦。”
“可你的秘密卻都不告訴我……我很想知道,既然我選擇了‘第一種版本’,你為何還要跳江?”
林裳搖頭道:“不想活了,跟你的選擇並沒有關係……在酒店的時候,我不也沒等你回來,就割腕了嗎?”
“那這‘兩種版本’,又有什麼區別!”
“也許隻是想賭一把,臨死時自己是種什麼心情吧……”
我很久沒能消化她的話,換了個話題問她:“你是做什麼的?”
林裳想了想說:“和你一樣,是個商業公司的職員。”
“哪間公司?”
“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
林裳不答,小口飲著薑湯,卻微笑岔開話題:“其實……活著還挺好的,至少,喝一口紅糖薑湯,心裏不覺得那麼冷啦。”
“廢話!”
林裳掖了掖被子,說:“好溫暖啊……我再也不想跳江啦,又黑暗又恐怖,我好喜歡這樣,熱乎乎地躺在被窩裏睡覺覺!”
說著,她放下手中的碗,歪倒在我的枕頭上,用腦袋在枕頭上蹭出一個很舒服的窩窩,把被子蓋到下巴以上,笑著對我眨眨眼睛,問道:“這是什麼枕頭啊?好舒服哦。”
“蕎麥皮芯的枕頭,是我媽媽親手給我做的。”
林裳歎口氣,神色中有些憂鬱地說:“你媽媽對你真好。”
我接話問她:“你說你媽媽不管你,難道她對你不好嗎?”
林裳搖頭:“她……她是不會管我饑飽冷暖的……更別說親手給我做個枕頭了……”
林裳似乎提過,她沒有爸爸,也不知他爸爸是去世了,或是和她媽媽離婚了,此時見她情緒緩和,也不想再問起她的爸媽,怕她又傷心難過。
林裳掉了兩滴淚,閉上眼睡了。
半晌,我反應過來正色說道:“喂!你睡我床,我睡哪?”
林裳毫不扭捏地說:“床還寬,你再拿床被子睡我旁邊好啦,你不是還要看著我,怕我自殺的嘛……”
我一陣無語:“你還真把這裏當成你家啦?”
她閉著眼睛回答:“這也不是你的家啊……再說,我曾經也是這裏的租客嘛,大家彼此彼此……彼此……”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輕,似是已經累極而睡。
我很想了解林裳的過往,想知道她心中的結,想知道她為什麼要自殺。但似乎她一直都不想對我解釋什麼,我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
可是,她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難道我要一直這樣緊盯著她不放嗎?
最終我並沒有睡在她的身邊,而是用幾張沙發墊子在臥室裏打了一張簡易的地鋪,鋪了床單,拿出另一床被子……掃了一眼房間,確定沒有她能利用的“凶器”,而我的地鋪頂著臥室門,她想要開門出去,必然會驚醒我。做好了這些確認,我這才關燈睡下。
燈滅了,窗便明了,一點點安靜的月光透過窗簾灑在我的臉上,我忽然坐起,又開燈,找了卷透明膠布將整個窗子都封了起來,因為,我怕林裳趁我睡著時開窗跳樓,如果她想開窗,不可能不發出聲音……
……
翌日清晨,我被一頓踢踏弄醒,林裳用腳蹬著我的肚皮,說:“快開門!快開門!悶死啦!”
我不舍地離開溫暖的被窩,移開沙發墊子,替她打開了臥室門。我說:“誰叫你不讓人放心,不這樣,你跑了怎麼辦?”
林裳撇撇嘴,跟我做了個鬼臉。
我陪著她來到洗臉間,給她找了根新牙刷,她抱怨道:“你夠了沒有?跟屁蟲?還真的一步不放啊……我要尿尿!你也要跟著嗎?”
她占著廁所,我洗漱後隻好忍著尿意,打著哈欠找到手機,本能地想刷刷朋友圈,突然想起,我靠!昨晚從濕褲子裏取出手機後,忘記用吹風筒吹了!手機黑屏,而且從充電口往外流水……我一番搗鼓,大驚失色,完鳥!手機泡壞啦!
我怕打衛生間的門,喊道:“林裳,為了救你,我的手機都犧牲了!”
“有什麼了不起!我的手機還不是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