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我勸道：“爸，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您的主治醫生是省裏這方麵疾病的專家，不會騙您的……按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做了手術，能規避掉很多可能的危險。”
\t爸爸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問道：“做手術要多少錢？”
\t我和媽媽對視一眼，媽媽說：“老陸，這你就別問了……”
\t“多少錢？”
\t媽媽說：“差不多……差不多七八萬吧……”
\t爸爸一聽，先是沉默半晌，然後忽然又炸了起來，掀起被子坐了起來，險些就要扯掉手背上打著的吊瓶，吼道：“治什麼治！七八萬……”
\t“爸！”我阻止了他大幅度的動作，又扶著他將他放平在床上，給他蓋好被子。
\t他嘴裏依然絮叨著：“聽我的啊，這個手術我不做……我不做！”
\t我的心中愈發地難過了，我和媽媽沒說實話，隻告訴他一個可能隻有真實費用三分之一的數字，他已然無法接受，哪裏還敢跟他說真話啊。
\t此時此刻，心底的慚愧更加強烈地撕扯著我的良心，我甚至不敢和爸爸媽媽對視……究竟我工作的這三年裏，都在做些什麼啊？就在那一個個發泄的時刻，我敗掉的錢，在我看來也許隻是一些無意義的數字符號，而在爸媽的眼中，幾萬塊錢真的是一筆非常大的開銷，大到也許爸爸根本就不會同意在手術確認書上簽字。
\t……
\t前半夜我在病房裏守著爸爸，後半夜時媽媽來替換我，我隻回到招待所幾分鍾，剛剛入睡，手機卻又急切地響了起來。
\t“鳴鳴！鳴鳴！你爸他不見了！”
\t剛剛驚醒的我還未徹底清醒，癡癡的發了一陣子呆，這才反應過來，猛然坐起喊道：“怎麼不見了？什麼意思？”
\t媽媽急道：“剛才我去趟衛生間，回到病房的時候，你爸就不在病房裏了！”
\t我急忙從床上跳起，開燈，哆哆嗦嗦地係起了鞋帶，我的動作驚醒了和衣而睡的林裳，她聽我說爸爸離開了病房，也是大驚失色。
\t回到醫院路上，我下意識地沿路看著一個個相似的身影，但都不是爸爸。
\t到了病房後，遇見正在護士站裏和值班護士爭執的媽媽。一問才知，原來爸爸趁媽媽去衛生間時，自己跑到護士站，詢問了手術的費用，也知道了我和媽媽即將做出的，使用最好的進口生物瓣膜的決定。
\t我攔著近乎崩潰的媽媽說：“媽媽，這不怪人家護士！”
\t媽媽沉默一陣，稍稍平靜，對護士連連抱歉，然後對我說：“你爸他……他也太倔了！這老陸……肯定是裝睡，趁我不注意，自己就溜了！”
\t“媽，我知道爸要做什麼？”
\t“做什麼？”
\t“他肯定不想治病了，他想回海石灣！”我對媽媽說，“汽車站、火車站，咱們分頭找他吧。”
\t……
\t媽媽去了就近的一個汽車站，而我和林裳前往火車站找尋爸爸。
\t在這深邃的後半夜裏，火車站廣場卻依然人山人海，聚集著四麵八方而來，或是即將前往某些地方的旅客。在這些人中找尋爸爸不是件易事，而他在離開醫院時，僅穿著單薄的衣褲，拿了他的錢包而已，手機也沒帶在身上，我根本無法聯係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