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誌華諄諄的教導,和鄭滿倉實打實的協助之間,我一時間有些迷惘地失去了對事實的判斷力。究竟是我自己不夠聰明,不能夠像趙誌華一樣迅速理解和消化工作技術,還是他趙誌華一開始就有意識地將我引向一條歪路、有計劃地讓我在錯誤的方式下開展工作?
在我的請求下,鄭滿倉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陪著我重新在B區F管廊,屬於我的片區範圍內,梳理了一遍我曾檢查過並確認無誤的管線與設備。結果,鄭滿倉又指出了三處問題,憂心忡忡地對我說道:“陸鳴,你……怎麼連這些問題都看不出來呢?”
我皺眉問道:“老鄭,你說的問題我確實沒有看出來,但是,我想不通,如果我的一個小小的片區內都存在這麼多的問題,那麼,全廠這麼大的一套裝置,又會存在多少問題呢?他們建設單位在施工建造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麼,未免也太粗枝大葉了吧?”
鄭滿倉拍拍我的肩膀道:“陸鳴啊……你以為那些建設單位的施工,就真的很認真負責嗎?就像你裝修房子一樣,裝修公司的人可能會像為自己家裝修一樣精心嗎?多虧咱們王總精明,要不是他堅持扣押建設款,多留建設方半個月查漏補缺,這些問題,就都得留到以後咱們公司自己解決了。萬一出了事故,也隻能打碎牙往肚裏咽。嘿嘿,還是像裝修公司一樣,你交錢之前,他們把自己的服務水平吹得天花亂墜,等到裝修完了,你交了錢,再發現問題,哪個還來管你?”
“那監理單位呢?出這麼多問題,他們監理的效果又體現在哪裏?”
“嘿嘿”,鄭滿倉用看穿一切般的眼神看向斜斜的夕陽,橙橙的陽光在他溝壑般的皺紋裏映照出的是時光的沉澱,他說:“監理方?嘿,他們拿著我們業主方的聘用金、吃著建設方的回扣款,兩頭做好人,其實呢?啥求活都不幹,啥求用都沒有!”
聽完鄭滿倉的話,我在恍然大悟的同時,心裏竟有種涼涼的感覺,不禁搖頭歎道:“世道世道,原來這就是世道!”
“那可不是咋的!”
我苦笑片刻,在心裏接受了這樣無奈的事實,道:“老鄭,謝謝你幫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師傅,帶帶我這個無知的入門漢,可以嗎?”
“哎呀陸鳴,啥謝不謝的,有啥需要你說話就行了,再說客套的話我可就不高興了啊!”
“好,不說謝。”
……
回宿舍換了衣服,將書本丟在一邊。看看趙誌華送給我的一箱子的書,我一陣唏噓感慨。盡管我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並不能判定趙誌華真的藏了禍害我的心。但我的這顆被“世道”刺痛的心,變得冷靜而敏銳,我想,他如此行事,定然有兩點目的,一是做給我人情,讓我認他的好,二是將我引上彎路,在晉升的道路上,易如反掌地去除了我這個競爭對手。
記憶裏的趙誌華,是一個溫文爾雅、真誠禮貌的人,猶記得在客服部那些開開心心的日子裏,向夢、趙誌華、我、蘇小晴等人,每天快活相聚,猶如一個親密無間的大家庭……我真的不希望他是一個表裏不一、暗藏禍心的人,真的不希望他成為又一個翻臉不認人的蘇小晴。
究竟趙誌華是不是有心坑我,我不想現在就去斷個究竟。我想,這半個月的時間裏,讓鄭滿倉每天幫我查查問題、帶帶我,等到競賽排名出來的時候,我想趙誌華最真實的想法,一定會生動地刻畫在他的臉上的。
騎上摩托,我載著鄭滿倉來到彭州、我幫郭芓蕎租下的倉庫。鄭滿倉測量了尺寸,信心滿滿地保證,明後兩天他便焊接舞蹈把杆,周一就能交付給我一個隨時能夠投用的舞蹈教室。
簡單地請鄭滿倉吃了個晚飯,期間,他兩瓶啤酒下肚,推心置腹地對我說道:“小陸啊,我看你人還不錯,就是有點……”
“你鄭老哥說話還吞吞吐吐?沒意思啊你!”
“哈哈,”鄭滿倉紅光滿麵地笑著,說,“你嘛……你就是有點太單純了。”
單純?對於一個25歲的男人,這是一個多麼令人無地自容的形容。我在沉默中笑笑,獨自幹了一杯酒。但不得不承認,鄭滿倉說的是對的……
我又滿了一杯酒,道:“你說得對,其實我一直都不成熟。”
“沒關係,慢慢來……這個世界,你看得多了,人自然就成熟了。老哥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彎路比你走得更多、虧比你吃得更多!可這麼多年過去了,老哥我也混成你們所說的‘老油條’了,哈哈……”
鄭滿倉與我碰了一杯,擦擦嘴角的酒液道:“小陸,如果你真的想在這份工作上出人頭地……老哥給你指條路,不過嘛,就怕你不願意走。”
“老哥你說!”此時的我,對初來愛羽日化化工新廠時,眼裏絲毫瞧不起的鄭滿倉,卻充滿了對待兄長般的恭敬之意。對他,我的信任逐漸地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