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幾秒鍾，這才恍然明白，林裳這是要把她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給予我了……
陡然間，如線似網般的思維，在這午夜迷醉的時分完全支離破碎。猶如一張跌成了碎片的鏡子，騰起的沙般在陽光下閃耀著晶瑩耀目的光亮……但很快，光亮黯淡，身邊萬物交疊消失。整個世界，以腦核為垓心，拓展出了一個無限廣闊空蕩的宇宙……宇宙漆黑深邃的某處，隱隱竟聽得到幽遠深沉的大提琴，和清脆柔和的鋼琴背景音……我想，那會是一支，名為《Silent Night》的曲子。
陡然間，宇宙一分為二，輕者上浮為天空，濁者下沉為海洋。碎裂成斑塊的月光在粼粼的洋麵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一頭藍鯨從鹹腥的深海中漸漸浮起，在蔚藍濃稠的海水中自在地翻滾、暢遊，在這如霧般的夜月下，尋覓、獵食。那碩大而堅韌的尾鰭，在海麵上掀起、墜落，騰起一陣陣的浪濤，皺開一環環的波紋。在如墨般深邃的海水平麵，情緒歡暢的藍鯨起躍、浮沉，最終唱起低沉寬廣的鯨歌傳至萬裏、噴出薄霧迷蒙的水汽直入雲霄……
我的手臂緊箍著林裳的腰肢，而林裳的十指幾乎全部陷入了我的背脊。彼此胸腹間，潮濕的汗水融合在一起，膩滑、冰涼。
林裳悠長綿軟地呼吸著，夢囈般輕輕翕動嘴唇，道：“陸鳴……我是你的女人了……”
我用指尖劃過林裳背脊的肌膚，像是觸摸一匹頂級的綢緞，完全的放鬆中，我下意識地重複著她的話：“你是我的女人了……你，是我的女人了……”
我們保持著最親密融合的姿態，相對，呼吸著彼此的呼吸、擁抱著彼此的擁抱，很快沉沉睡去……
……
幻夢依稀，回到過往……林裳倚牆坐在血泊中，血液順著她的衣角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發出抓心撓肝般的流體聲音，散發著讓人氣血翻湧的血腥氣……她毫無血色的慘白麵龐上濺著血珠，像是流下了紅色的淚滴，她右手拿著一把小巧的修眉刀，而她左手的手腕上，一道深得可怕的道口仍在不停地淌血……
我趴在玻璃浴間外，拚命地砸，卻怎麼也砸不開那扇看似脆弱不堪的玻璃門。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裳身體裏的血液，如何一滴滴、一絲絲地，抽去了她全部生命的力氣……
黑暗中，我猛地睜大眼睛，發出一聲淒絕的呼喊：“林裳……林裳！”
身邊的溫熱，讓我慶幸，自己隻是做了一個殘忍的噩夢，而那噩夢，卻竟然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場景……我在劇烈的心跳中輕撫林裳，試圖用她充盈著青春氣息的軀體，給我能夠驅趕心底陰霾的力量。然而當我摸到她的臉，指尖的觸覺告訴我，她並沒有入睡，而手背的一片陰涼告訴我，她正睜著眼睛哭泣。
林裳悲泣絕望地道：“我知道你夢到了什麼……你夢回了我割腕自殺的那一天……那一天，我給了你‘兩種版本的事實’，而今天……”林裳緩緩用腳尖踢開床邊不遠的窗簾，向屋裏灑進月光，又從身下取出那塊聖潔的，皎潔中帶著一片殷紅的浴巾，緩緩說道，“今天，‘兩個版本的事實’發生了永遠的坍縮，我的謎底，終於被你揭開了……”
我心痛地緊緊摟住林裳，她完璧的身子，證實了她自殺的前夜，是已然令她失望了的這個世界，逼著她在自我放棄中，險些失去了全部尊嚴和生命……
我不住安慰她，用力地撫摸她，替她擦淚，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林裳帶著淚水輕輕點頭，卻輕推開我的雙手，說：“陸鳴，請不要幫我擦眼淚……這一夜，我會流幹我所有的淚水，天亮以後，我就要做一個快樂的姑娘，給你一個最好的我……我再也、再也不想做個流眼淚的女孩了……”
……
翌日，我和林裳將車子開到峨眉山半山腰處的五顯崗停車場。這妮子經過昨晚，變了個人似的，臉上掛著福娃娃的招牌笑，一路和我雙手緊握、兩心緊貼，像是塗了502膠水般，變成了黏在我身上的輕盈靈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