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裏擠破了腦袋,才給周吳鄭王四人打好了飯菜,提著塑料袋返回宿舍,卻來不及給自己也準備一份吃食。周虎們扯開飯盒便吃。一邊吃,還一邊罵罵咧咧,說那飯菜是糊弄牲口的破爛貨。
飯吃完了,周虎拿著牙簽,一個個地剔除他那滿口帶縫牙齒之間,夾帶的殘渣。剔一個,將殘渣往他的飯盒裏吐一口,直至那飯盒壁上,都沾滿了令人作嘔的物事。
周虎斜眼看看我,目光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他說:“陸鳴,去嘛,飯盒洗了嘛。”
“好,我洗。”我咬咬牙站起,極困難地答著,上前收拾幾人的飯盒。
“不忙,”周虎叫住了我,道,“把飯盒拿我跟前來嘛。”
我依樣做了,而周虎奸笑地看著我,猛然好一陣吸氣,呸的一聲,將一口濃痰,噴在了我手中的飯盒裏。隻是這樣倒也罷了,一些夾帶的吐沫,像噴漆筒刷牆一樣,噴在了我的手上。
這一刻,我感到胸膛裏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內沸騰了起來!周虎曾在我收拾垃圾桶的時候,將一口痰吐在了我的手腕上,那一幕猶如剛剛經曆般,恥辱像一塊碩大的紅糖,還未能在時間的涓涓溪流中完全溶解。
如今,周虎故技重施。而我,在強迫自己壓抑了許久之後,終於沒有像上次那樣,用拳頭招呼周虎的臉。而是用最難看的表情笑了笑,說:“好,我這就去洗。”
“好嘛,不錯嘛!”周虎大笑。
露天的水槽旁裏,我開著水龍頭嘩嘩地衝洗著飯盒,直將飯盒裏的汙物全部衝洗幹淨,卻是很難下手,去觸摸這些令我感到無比肮髒的玩意。
向夢忽然出現在旁,看看我,又看看滿池子的瓢盆,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了?還知道幫同事們洗飯盒啊?不錯不錯,姐姐不在你身邊的日子,看來你蠻上進的嘛。”
我隻無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來幫你!”向夢眼疾手快地拿起了一個飯盒,便嘩嘩嘩地洗了起來。我來不及阻止,急道:“我自己來!”
說著,我搶向夢手中的飯盒。
向夢卻將飯盒拿得更遠,道:“快點洗完了,去睡個午覺!中午不休息一會,下午很累人的。”
我看著向夢滿是關切的神色,心裏一暖,仿佛寒冬臘月的天氣裏,忽然得了一件火爐的溫度,讓我身子帶著魂魄,都在暖意中轉了一轉……呆呆答道:“哦。”
向夢一笑,就像曾經的她,對待那個不成器的我一樣。隻是不知為什麼,我和她彼此交流的眼神中,卻少了些純真,多了些複雜得難以捉摸的東西。隻是我並不能確定,那會是些什麼……
……
而在晚上、我和向夢、趙誌華的聚會中,似有似無地感覺到了,來自向夢的一些格外的關懷。
趙誌華趁向夢去洗手間,笑著問道:“陸鳴,你小子,向夢姐真是對你太好了!雖說咱們仨,親得本就像一家人似的,可是向夢,卻總是對你格外地好些,你看看,她夾到碗裏的小龍蝦,為什麼你的總是比我的更大一些?你說,這是為什麼?”
我知趙誌華是表麵上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因此對他的好感,近來都漸漸地煙消雲散了。我帶著些許的嘲諷隨口答道:“因為我幼稚唄,幼稚的人總會受到額外的照顧,我也不知道,這些‘照顧’,對我是好還是壞。”
趙誌華臉皮忽然尷尬地抽了一抽,不正眼看我,也不再答話,隻是端起了麵前的酒杯,訕訕地碰了碰我桌上的杯子,而後一口飲盡。
……
夜如期而至,微醺的我回到宿舍。本以為四個家夥早已睡著,一個個地打起那山響一般的呼嚕。卻沒想到幾人抽著煙,興高采烈地聊著一些葷段子、黃笑話之類。其實大學時,我和魏航汪銘李含笑,也沒少拿這些撩撥的話題來尋樂子。隻是時過境遷,同樣的笑話,從周吳鄭王四人口中講來,便肮髒地令人直作嘔。
四人尋了陣樂子,我卻躺在床鋪上默不作聲。
周虎忽然用腳底板踹了踹我的床板,道:“陸鳴嘛,想不想跟我們幾個出去玩玩嘛?”
“我不去了,你們去吧。”我答道。
周虎的語氣頓時不悅,道:“你還在考驗期呢嘛!考驗不過關,你讓我怎麼收你做徒弟嘛?”
我翻來覆去一陣,卻是沒了一絲一毫的睡意,從床上跳下,冷言冷語問周虎:“去哪?讓我請客是不?”
“你不該請客是嘛?”
“該,該請!”我煩躁難安地蹬上了鞋子,說道,“走啊!愣著幹什麼呢?”
周虎忽然大笑,對吳鄭王三人笑道:“你們看看嘛,這陸鳴,比咱們幾個還猴急的嘛!不錯不錯,就憑這一點,我也有那麼一點兒想收他當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