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這陣突如其來的陰風,究竟是不是老天給予高予仁的一種宿命般的懲處,但很難解釋的是,除了這窗簾被風掀起的短短幾秒鍾,視頻中再無任何可發掘的細節。我歎息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詞語,心想也許這就是老天給予我唯一的機會!而此時的我,仿佛被這命運般的巧合暗示,自己將成為手持裁決之刃的正義使者。
\t我要得到那套塑封的文件!
\t可是新的問題隨即產生,那套塑封的文件定然是被高予仁的老婆藏在了書架後的秘密空間裏,不進入他家、不抽動書架上的螺絲釘移動書架,是不可能將其拿到手的……我在思索中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一個念頭很自然地出現在了腦海,那便是思來想去之後,唯一沒有被排除,卻也是困難最大的一種辦法:偷!
\t一想到偷,血液立時湧上喉頭,我帶著哽咽幹咳了幾聲,連脖子上的動脈都緊張地血脈賁張、汩汩作響。
\t偷?可以嗎?怎麼偷?被人發現了怎麼辦?被人報警了又怎能逃得脫?
\t我的十指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連皮膚上的血色都全然消失不見了。但很快,我拿定了主意:第一,偷是有實現空間的。高予仁和其老婆每天固定時間出入,家中至少有四個小時的時間是空無一人的。第二,書架後藏著高予仁不為人知的秘密,那疊塑封的文件更是其為“孟廳長”洗錢的證據。要知道,手握高予仁的把柄也許並不足以完全製住他,但若高予仁和那貪官汙吏同流合汙的證物到了我的手中,仿佛與他一線相牽的大螞蚱被我一手掌控,諒他千百個膽子,也不敢再用我和文惜的相片逼迫要挾了。第三,高予仁發現家中失竊,十有八九他是不會選擇報警的,一個躲在陰暗處的真正的大盜丟了東西,又怎敢主動求警察幫他尋找?第四……
\t我為自己羅列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用來說服自己的有利條件,而當我終於決定著手去做的時候,畢竟背心上已經狠狠地濕透了一層汗水。
\t我必須去做!為了文惜今後平靜的幸福,也為了我自己一勞永逸的自由。唯有做成了這件事,我才能夠徹底無牽無掛地離開那些久久折磨我的身不由己。
\t……
\t決定去做,剩下來的就隻是執行過程中的細節問題了。我像個美國高智商犯罪電影裏的主人公般,在圖紙上詳細描繪了高予仁別墅小院的比例圖,將其掛在牆上,而後靜靜地點燃了一支煙、靜靜地思索。
\t細節問題逐個敲定,唯一剩下的兩個關鍵,一是如何避免被小區裏的攝像頭捕捉到行蹤,二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高家的大門。
\t就在入神的時刻,電話突然作響,在完全安靜的空間裏,它在桌子玻璃板上的震動讓我大驚失色,仿佛正在行竊的自己,忽然被暗藏在身後的警察拍了肩膀,戰栗中驚得炸起了全身的汗毛。
\t許久我才回過神來,而電話竟然是王瑜給我打來的。
\t“陸鳴。”王瑜很平淡地喚了我的名字。
\t“嗯,我是。”
\t“今天沒有來上班嗎?”王瑜問道,“我重新調整了班組人員分配,現在有一支八人組成的隊伍需要你來帶領。”
\t我先是本能般地排斥王瑜同我提及工作的話題,因為一種深藏內心的情緒,像是一窩淩亂的地瓜被從泥土中翻了出來,置於陽光下暴曬,帶著潮濕的鹹腥。那便是,王瑜曾經對我的肯定、對我的支持,都是一種假象,一種隻因林裳對我的傾心,而施舍於我的假象。
\t假象中,我以為自己真的很有能力、很有本事,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出人頭地,而後方方麵麵地提升自己,最終,讓得到了身份地位的自己,和林裳顯得相配一些……我是多麼的幼稚、是多麼的愚蠢。我做了太多的錯事,又在所謂改過自新的過程中,做出了更多不那麼聰明的選擇。
\t多麼可笑,原來早在我和林裳出現在環球中心口依偎拍照時,擦肩而過的王瑜,看向我的目光已經像是穿過了我整個身體的X光;而當我澆下那桶橙黃的油漆後,沒過幾個小時就已經被王瑜洞察了一切。
\t盡管我主觀上想要遠離王瑜、遠離愛羽日化,但想到林裳依舊在為了我們的感情不懈地努力著、不停地付出著,我終於很快冷靜下來。無論怎樣,在這個時刻,我不能再做一個自私而瑟縮的人了。
\t拿著電話沉默了很長時間,我在萬千思緒中說道:“給我兩天的時間好嗎?下周一開始,我會全身心投入工作的。”
\t“哦……那好,”王瑜不冷不熱地說道,“按照約定,罷工的事情你安排得很好,我給你的戶頭轉了15萬,由你來分配。”
\t“謝謝王總。”
\t“陸鳴……”王瑜忽而話鋒一轉,“有些事,待我和文惜的訂婚儀式結束後,我和你,需要在一起好好談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