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說,王瑜攝下的視頻,的確是對高予仁最有力的回擊。至少對於此刻的我來說,那來自“終難忘”照片集的威懾,那時刻仿佛壓在我心上的一塊沉重的石板,終於被挪去了。我像是乘坐在一隻遭遇台風的熱氣球裏,四麵狂風肆虐,我卻把握住微妙的平衡,進入了風平浪靜的台風眼。我不再因此擔心,得以刨開種種繁雜的心情,感到了一種久違了的輕鬆自在。
\t我終於可以在平靜中控製自己的思維、駕馭自己的選擇了。我想去送送艾思彤,這是遵循了本心的決定,至少,此刻的我隻想給艾思彤一份幹淨的友情、一份單純的掛牽、一份來得晚,不知道還算不算數的真誠。
\t我掛斷了艾思彤的電話,對向夢說道:“姐,陪我去機場好嗎?”
\t“去機場幹什麼?”
\t“去機場……再做一件‘錯事’。”
\t“剛才的電話,是艾思彤?”
\t“嗯,她要回英國讀書了。”
\t“哦,”向夢淡淡地應了一聲,說道,“好啊,我陪你去,陪你去機場。”
\t向夢起身,麵龐被雲叢中的太陽灑下一片光亮,看向遠方的目光顯得從容而深邃,就好像她自己也要隨著這目光去向那遙不可及的地方。
\t……
\t機場大廳,艾思彤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中,將臉龐藏在一幅卡通圖案口罩的後麵,外加頭上扣著一頂時裝貝雷帽,整個人有種缺乏保護、很是瑟縮的感覺。讓人隻一眼看上去,就有種連心髒都要撕碎了般的觸痛感。
\t但她看見了我,先是笑彎了眼睛,踮起腳尖向我揚起手臂。而後看見我身後不遠的向夢,眉毛忽又一蹙。向夢瞧出了艾思彤的介懷,用眼神向我示意,而後拉開了我和她之間的距離,一個人悄然走開。
\t我走近艾思彤。
\t“為什麼見一次麵,總要有不相幹的人在旁呢?”艾思彤有些幽怨地抱怨著,把腳下不知哪裏飄來的一枚行李箱托運條踩來踩去,抬頭瞥我一眼,又低下頭去歎口氣說道,“都不知道說了幾次,臨行前我們能……算了,飛機都要起飛了,還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t“向夢姐人很好的,你能和我做朋友,也一定能和她做朋友。再說,我這不來送你了嘛……”盡管我內心混亂,但畢竟不想在這個告別的時刻顯現出任何不恰當的舉動。我歉意地笑著岔開話題,說道:“又是帽子又是口罩,幹嘛打扮得像個全副武裝的特種兵似的?”
\t粗心的我卻刺中了艾思彤的痛處,她幽怨說道:“過安檢的時候要先給安檢員身份證、提醒過人家以後,才能把口罩摘下來……不然貿然看到我的樣子,要嚇壞人家的。”
\t陸鳴!我在心裏暗罵自己,瞧你是多麼不長眼色,問出這樣可惡的問題來。但我亦知,我並不是真的沒心沒肺……而是自己心裏被陰霾籠罩,卻還要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我痛恨這樣的自己。
\t“怎麼……你一個人?爸媽沒有來送你嗎?”
\t艾思彤氣極反笑,指著自己的臉龐,用看不懂的眼神瞧著我道:“昨天艾仲澤是怎麼對我的?你又不是沒瞧見!我的臉都被他打腫了……哼,我才不要他們來送!竟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打我……我看他是不想要我做他女兒了!”
\t錯上加錯,我選擇了沉默。許久以後,才小心並誠懇說道:“昨天的事,真的謝謝你……別怪你爸,要怪都怪我吧。”
\t艾思彤亦是沉默許久,才稍稍平複了情緒,她湊近我,牽起我的衣擺,有些留戀地說道:“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的,公司裏誰敢為難你、勉強你,就像昨天中午逼著你喝酒那樣……你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t艾思彤說得淩然,卻讓我無比感動。我撫了撫忽而有些酸楚上湧的胸膛,淡淡說道:“謝啦,不過,我已經辭職啦。”
\t艾思彤啊了一聲,眉毛湊成了一字,在驚異中憤恨地說道:“為什麼?哦……都怪王瑜!都怪我爸!還有……還有文惜她那討厭的老爸!”
\t“跟他們沒關係的,”我搖頭道,“在愛羽日化這三年,其實我過得挺愉快的。是我自己厭倦了,想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啦。”
\t艾思彤幽幽地歎了口氣,拉著我衣擺的手不禁攥的更緊:“那你準備做什麼啊?是不是要離開成都啦?你……你還回來嗎?我們還會再見麵嗎?”說著,她的眼睛竟然汪汪地想要流下淚來。兩隻不甚對稱的眼睛,一個杏眼,一個丹鳳,淌下的淚滴卻都晶瑩剔透、纖塵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