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飄過的雲彩安靜地若隱若現地遮住陽光,像一個淘氣的孩童,用柔嫩的小手捂住發光的燈泡,擋住、鬆開,樂此不疲。林裳的麵容也就這樣,凝在了空氣裏,陰晴不定,慘白若折紙。
\t她想了好一陣,究竟那時回到老屋子,自己是懷揣著怎樣的情緒。
\t“是一種……分不清是夢是醒的複雜感覺吧……”林裳微微地哽咽了語氣和情緒,“那時候回到老屋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飛而去的,像是載了信的瓶子隨著洋流漂流而去的,像是一切身不由己的力量把持著的運動的軌跡把控而去的。我的雙腿不由自己,麻木地步步維艱地走去的。”
\t“而也正是因為這樣,其實那晚,如果我並沒有打開房門……也許你終究不會有力氣抬起胳膊敲門的,對嗎?”
\t林裳點頭:“我承認……我依戀那一段時光,我懷念那一段時光。那是一段有家、有愛、有爸爸有媽媽、有爺爺有奶奶、有豆豆貓,還有那支口琴吹響的《雪絨花》的時光……”
\t林裳哽咽不能再語,全身上下的肢體語言無不訴說著她的全部留戀和悲傷。
\t世上最殘酷的事情,在我看來,也許並不是戰火中孩子們的無辜死去。而是那些用單薄的身體支撐起子彈鏈的重量和自動步槍強大後坐力的孩子。仇恨代替了童年應有的一切,黑暗的陰影充滿了瞳孔。於是他們的目光中,再也看不到了快樂的影子。
\t林裳輕悄悄地走進秋期的臥房,憂傷地看著母親,拉鋸般猛烈的猶豫令她的心如同那截可憐的片片支離破碎的木材。“媽媽,女兒帶您回到那裏瞧瞧,好嗎?請原諒我的不懂事,女兒真的不懂事……可是我,也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t……
\t“醫生,怎麼樣?”
\t“像你母親這種情況的患者,除了應當盡快安排住院,以及穩定的藥物治療之外,建議家人要對患者多關懷、多交流。我是說,即使她始終保持‘緘默’,不能開口說話,但來自親人聲音的喚醒式的刺激,還是很有效果的。此外,不可以讓她受到更重的精神刺激,因為環境上的某些特殊原因,都可能導致病情的變化。好比踩鋼絲,隻有在種種不穩定中找到一種微妙而穩定的平衡,才會有好轉,乃至痊愈的可能。”
\t“醫生……如果我帶媽媽回到一個……一個對她來說,可能會有許多快樂回憶,但也可能會有許多悲傷印象的地方,她會怎麼樣呢?”
\t醫生歉意地搖搖頭道:“正如我剛才所說,任何一種可能的情緒變化,都有可能對病情造成不可捉摸的影響,至於這種影響究竟有好處,還是有壞處,就真的難以確定了。”
\t林裳又一次陷入不決。我心知此時的她心亂如麻,是難以做出一個明確的抉擇。於是直問醫生:“值得一試嗎?也許這是我們,最後的信念了!”
\t醫生皺眉思索,手指尖敲來敲去,勉強點頭道:“姑且可以一試,但如果效果不好,或加重了病情,必須立即住院治療……盡管家屬的立場各不相同,但畢竟求醫問藥,才是治療康複的最積極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