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月光之城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離開了肇可可的酒吧，我的心思便立刻從酒精氣味和靡靡之音彌漫融合的氛圍中解脫出來，趁著乘車的短短時間，我進行了一些合唱團訓練方麵的思考。
\t似乎這樣不留時間給自己體驗情緒的變化，不去過多地思考過失與所得，反而凡事都能夠竭盡全力，一天的時間也仿佛比從前變得更加充盈。錯失的寶貴時光已經隨著我逐漸增加的年齡而一去不返，猶如伸手入河，指間倏忽間流淌而過。
\t我沒有辦法抓緊時光，沒辦法不讓它就這樣流逝。但至少，我可以多用些心思，去體會它與我的身體擦過時折射而出的盈盈光彩。我想，這便也是生活的意義。
\t……
\t我是在家屬院的圓形花池旁撿到深醉的林裳的。月光冷冷地照在她縮成了一團的身子上，仿佛連光照都有了一些推力，推著她的身軀在不停地左右偏轉搖晃著。
\t她努力維係蹲坐著的身子的平衡，看起來顯得那樣地勉強和痛苦。
\t我愛憐地看著她，不再想說出任何責備的話語，我知道她一定不想這樣，而既然她以這樣的情形出現在我的麵前……隻說明，她這一整天的日子，無非是度日如年。
\t“丫頭……丫頭！”我輕輕觸碰她。
\t她迷迷茫茫地抬起頭來，慘白的麵容沒有了一絲血色，今晚的氣溫不算很低，她又是將頭埋在袖子當中的，所以不是冷成了這般，而是過度飲酒後的表現。
\t“小……小心……小心腳下，”林裳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剛剛吐了……你可別踩到，滑倒了……”
\t“怎麼會喝這麼多？”我皺眉，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試圖扶她站起，幾番嚐試後卻又作罷，她的身子沉沉地直往下墜，沒有了半分的力氣。
\t林裳軟綿綿地仰麵躺在我的懷中，喃喃說道：“別動……讓我……讓我靜靜地躺一會兒，隻要……隻要一動彈，就……就還想吐。”
\t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我心中的感覺五味雜陳。
\t“我明白，既是酒局，便一定有你的道理。”我強忍著愛憐伴隨著傷感的痛楚，盡力對她微笑說道。
\t“是啊，”她苦澀地搖頭，說道：“請了些達官貴人吃飯……既然有求於人，又怎麼會少的了喝醉呢……”
\t“有求於人？是為了這裏？”
\t林裳點頭，恍惚了許久，輕輕說道：“太難……太難了……由政府統一規劃、由一家房地產巨鱷占地開發……對了……據說，就連賠款協議都已經起草完畢……就等簽約了……這裏真的就要消失了……陸鳴，什麼‘海青工具廠’，什麼‘月光之城’……全都、全都快要徹底地消失了。”
\t林裳徒勞地似乎想要抓住空氣當中的什麼物事，卻在揮動手臂過後，徹底地昏睡了過去。她像是一隻已經撲入了烈焰當中的飛蛾，燒盡了殘缺的蝶翼，隻剩下了柔若無骨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