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風吹過樹梢，枯葉發出沙沙的脆響，正如我的神經末梢間正在曆經的陣痛。我多想這樣的糾纏早些過去，或是徹底解脫，或是俯首任命。唯有她不痛，方能我不傷。可是我呢，我又能夠做些什麼，為她做些什麼？我咬痛了自己嘴唇。我什麼也做不到。
\t艾思彤又怎知我心中正在翻起的波瀾，或許她以為此刻我臉上浮現出的憐憫，是為她而生。她看著我看了許久，悠悠地歎了口氣，提不起力氣說：“比起林裳來……我究竟差得有多遠……”
\t“你一點也沒有差。”我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更加虛弱，毫無說服的氣力。
\t“你在騙我嗎？”
\t“我沒有！”
\t“那麼，陸鳴，你可以告訴我……”艾思彤的目光猶豫不決，她的呼吸漸漸沉重，她的肩頭猛烈地起伏著，看似正在經曆著無比激烈的思想對抗。
\t精神的世界裏，她仿佛拿著一麵幻覺的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心靈的折磨在鏡子當中聚焦、精湛，準確無比地炙烤著她的雙眼，那個世界裏的她早已無法承受這樣熱烈的痛楚，打翻了鏡子，鏡中的自己碎裂成了無數個碎片，墜落在地，不複成形。
\t艾思彤幾度哽咽，幾度低頭，卻是最終打定了主意，猛地抬頭，將左邊的臉蛋朝向我，鄭重而嚴肅地向我問道：“陸鳴，請你告訴我，是我的左邊更好看，還是……”她像是一個久久未經注油保養的機器人一樣，幹澀而沉重地轉過了頭，將右邊的臉蛋朝向了我的視野，“還是我的右邊，更好看？”
\t艾思彤的聲音飄在空中，卻似每個字句都一經出口就凝結了冰晶，呼啦啦地飛雪連天般地墜落在地，沉重，冰涼。
\t我的視線忽然就這麼模糊了。於是我眼裏的艾思彤，她的容貌變得不再那樣清晰、那樣明顯，她左右兩邊的輪廓仿佛融為一體，總是一個純淨而美好的影子。誰又能說得清，究竟她左邊的輪廓更加好看，還是右邊的樣子更加可人……
\t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也根本是一個不能夠想到要去回答的問題。開口便是錯，如刀鋒般銳利刺痛，可沉默也會是一劑毒藥，讓她無可挽救的靈魂毒入肺腑。
\t有幾個瞬間，我的心跳在加劇，我的思想在進行著決戰，我幾乎就要把一切的秘密告訴她、一切的故事講給她，可是，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林裳呢？這樣的衝動，對她而言難道不是另一種猛烈的不負責任的傷害？而我的搖擺不定，難道是在潛意識當中，我將林裳和艾思彤擺在了心中同樣平等的位置上？
\t不，我終究不能那樣做！屬於我的愛，終究必須完整地給林裳一個人。
\t而我終於明白，最像是一個局外人的我，在某個時刻，卻又淪落到牽係著所有事情的垓心，看著周遭的一切因為我的種種決定而遭遇種種因果。我不可能帶給艾思彤任何意義上的關心和幫助，所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傷著離開，痛著絕望，然後摒棄自己那些可惡的憐憫，在沉默當中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