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幕仿佛倒向人間的巍峨山巒,銳利的霹靂一次次徒勞地嚐試著,卻怎麼也劃不破這片僅存在幽壑中的黑暗。
林裳勉力從濕滑的地麵撐起身子,卻又栽倒。窈窕的右臂在手肘處突兀地顯出了一個尖銳的變形。可她沒有呼喊或是哭泣,仿佛折斷了的手臂和自己無關。而她,隻是努力地抬起頭看著大廈的樓頂,望眼欲穿的眼睛裏隻剩下了憂傷。
我的眼淚霎時間就模糊了視線,混亂中我衝到她的身邊,本能的驚恐令我不得不奮力控製自己大幅顫抖的身軀。
林裳剛被我扶起,便甩開了大步向大廈奔去:“陸鳴,不必擔心我……我們,要快一點!快一點!”
抱起似乎已經昏迷的肇可可,魏航把遍布著胡茬的臉緊緊貼在她的耳邊,向我瞥來一個堅定的眼神:“去吧!這裏有我!”
我重重地點頭,回眸望去,大廈似危樓將傾,白裙像殘花欲落。
……
穿過悲泣聲和驚呼聲交雜的人群,我和林裳並肩站在了大廈樓頂的邊緣,隻幾步遠處,艾思彤一襲白裙太過刺眼、太過絕豔。她像一朵不該開在這個肮髒世界的蓮花。
她輕輕搖搖頭,綻開美得坍塌了整個世界的笑容,輕輕說道:“你們終於來了。”
我已經無暇思考,無從辨析究竟該以何應對,隻本能地點點頭,以不可能更柔和的聲音應著:“是的,我們來了。”
艾思彤憑虛禦風地立著,一陣陣夾雜著雨滴的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和白裙,讓她看上去像一杆纖細柔弱的旗杆,仿佛風再多那麼幾分力氣,就能將她折斷、墜落、永遠墮入無法回頭的深淵。
樓台濕極,她卻在此時抬腳,甩飛了兩隻皎白的鞋子,那兩隻鞋就像兩隻白鴿,隻在空中劃了一道短短的弧線,便飛速墜落……
我聽到了艾仲澤、於娜、汪銘等人驚魂落魄的尖呼……艾思彤卻咯咯笑著,扭頭向地麵望了望,再回頭,笑得更加詭異。我的視線落在她腳邊的一隻小木箱上……那個木箱,便是月光之城老屋子裏,曾經緊緊閉鎖的小臥室裏藏著的秘密。這秘密曾經幾近揭曉,卻被艾興軍張漾夫婦在節骨眼上匆匆挪走,從此下落不知。
此時,它卻愣愣地落在高台邊上,掀開了的蓋子裏盡是些麻亂了的、濕透了的紙箋。
一張紙隨風舞起,恰飛到我的手邊……
艾思彤偏著頭,細細地從頭到腳打量了林裳一番,笑道:“活了這麼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我竟然還有一個姐姐,姐姐,原來你竟然是這麼的美……”
林裳扶著斷臂,幽幽地望著艾思彤,而後轉身,回望著人群中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輕輕地搖著頭,悲憫地否決著這些年裏,所有人曾經做出的所有錯誤的決定。
而我終於明白艾思彤如何得知了林裳的身份,原來那木箱中的信,竟是若幹年裏,林裳寫給她爺爺奶奶的傾心訴情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