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惠是個名人,她們一家在這裏生根多年,四鄰八方都是極熟悉的,因此母親的葬禮不可謂不隆重。
父親仍然未從打擊中恢複過來,兩個妹妹又小,隻能幫忙打打下手,拿不了主意,因此整個葬禮從頭至尾都隻有靠安惠去置辦。她並不是很強壯的人,恰恰相反,她跟家人們一樣,母親的去世令她深受打擊,更何況她自己的事情要遠遠複雜得多,沐風在她心裏開了一個洞,還不知該如何填補,舅舅的事情她沒敢告訴任何人,一來是怕萬一冤枉了舅舅,今後不好相處,二來如果是真的,怕家人接受不了——誰能接受自己的至親是被自己的親人害死?即便是她自己,此時也是半信半疑。
千頭萬緒、千斤重擔都壓在她身上,能夠挺過來,都是靠了陳家健的扶持。這個男孩經曆過磨練之後,的確是成熟了!隻回家知會了一聲,便一直陪著她忙前忙後,很多時候她忙不過來的,隻能委托陳家健幫忙,他也不負重托,將一手交待的事情辦理得井井有條,為她減輕了極大的負擔。如果沒有陳家健,她怕不要累趴下了?
感激,隻停留在心裏,經過這一陣的齊心合力,他們兩人的關係也進了一步,不再隻是師姐和師弟,安惠如今是真的拿他當弟弟看待。
兩人這般親密,自然被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記者們捕風捉影,一些三流小報竟然胡扯說兩人有奸情!不過好在公道自在人心,他們的忙碌大家都看在眼裏,所以倒也沒有多少人去相信這種無稽的謠言。隻是母親的死訊仍然在各個媒體上占據了很大篇幅,這樣的陣仗,就是死人也該被驚動了,那沐風呢?
他是在第三天的下午趕到S市的。此時,母親的靈堂已經擺設起來,接受人們的吊唁了。
當他風塵仆仆衝進靈堂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令他倒吸一口冷氣。眼前接近五百平方米的靈堂正中,掛著一幅巨型的安母遺照,下方擺滿了花圈和鮮花,四周點著香燭。安父、安惠的兩個妹妹作為遺眷站在一旁向祭奠的親朋好友回禮,小妹還不時在祭盆裏燒些紙衣冥幣,三人都是淚流滿麵,神情憔悴,麵色蠟黃。看那幾隻又紅又腫的眼睛,怕哭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看見沐風進來,他們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兩個妹妹低聲叫了一聲“姐夫”,便又低頭哭泣,父親卻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自從跟安惠爭執之後,他便遊蕩在外,愧疚、失望、生氣、迷茫……百味雜陳,關了手機,誰也不搭理,一頭又紮進了酒吧。逃避了兩天,終於清醒過來這麼躲著也不是件事,這才又回到正常人的世界中,然而頭一個聽到、看到的,就是安惠母親的事情,當下就呆若木雞了,急急忙忙搭了飛機衝過來。
原本還期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但被全國媒體這樣報道,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他也隻是這麼祈願,尋求一點心理安慰而已。等到了一看,後事都已經在進行中了,自然更加絕了他心中的那一絲希望。
一股難過從他的心頭升起。安惠的母親是極賢慧的人,對他這個女婿更是好得沒話說,況且當初若不是嶽母從中斡旋,嶽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承認兩人的婚事。對於嶽母,他一向都是非常尊敬的,卻沒想到一下子說去就去了,失去一位發自內心敬重的長輩,他的難過並不比安惠的家人來得少。
然而他更關心的還是安惠。此時便是狠狠錘自己幾拳也無法消除心中的悔恨,悔不該跟安惠賭氣爭執,結果錯過了這麼大的事情,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卻隻能獨自支撐……
“你姐姐呢?”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他不敢直視嶽父的眼睛,隻能悄聲問向一旁的大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