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衣將葉芷從錦被中伸出來的小臂又放到了被子裏,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了摸,道,“剛剛已經過了三更了。”
“三更了……”葉芷看著支著頭側身而躺著的沐雲衣,“都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不睡?”
沐雲衣輕輕搖頭,“我不困。”
“人睡不著是因為心中藏有心事,心事太重,自然會擾亂心神。”葉芷盯著沐雲衣看了好一會兒,“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沐雲衣默然迎著葉芷的目光,兩人對視許久,沐雲衣伸手攬住葉芷的肩膀,“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再想,隻想你一個人。”
夜語孤言獨煽情。
葉芷看著攬在自己肩頭的那條強有力的手臂,心中忍不住有些感慨,曾記得許多年之前,他們師徒二人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從師徒變成了伉儷夫妻這樣的事情,很久之前,怕是誰也沒有想到過。
葉芷躺著有些累了,伸手拉了拉枕頭,而後還是覺得不舒服,沐雲衣便將自己的手臂放在葉芷頭下當成枕頭來用。
房間中帶著一種清冽的梅花香,沐雲衣身上也有這種味道,天下男人身上散發著臭味的人多了,可能有這樣體香的人,怕是也沒有幾人。
兩人現下既已是夫妻,葉芷心中的不適應也被強壓了下去,在沐雲衣的懷抱中找了一個相對於舒服的位置靠著,感受著他胸口的心跳,唇角微微一動,“雲衣,你能給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麼?”
沐雲衣淺淺一笑,唇角酒窩閃現,麵容十分溫柔,聲音猶如夏季荷塘中的一片落花,被風卷起,卿然落入水中,“你想聽什麼?”
葉芷睡的時間長了,腦中有些暈暈的,聽到沐雲衣問此話後遲疑了片刻,繼續道,“我想聽你在戰場上的事情。”
沐雲衣低頭看著葉芷的眼眸,“為何想聽這個?”
葉芷沉吟,“那段時間我沒有在你身邊,我想知道,我的那個小徒弟,到底是怎麼長成這樣的。”
沐雲衣笑,將葉芷摟的緊了些,拉了拉蓋在身上的錦被將葉芷裹得隻剩下兩隻眼睛,“在外征戰的幾年,倒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隻是每次打完仗之後,我就想回到槐雪峰,回到花幸教,回到你身邊,可是……”說著,沐雲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嘴角的笑容凝固了下,突而又笑了一聲,“不管以前如何,現在終究是如願了,不是麼?”
葉芷有些不快,“你怎麼這麼會投機取巧?倒是把我的問題逃的幹幹淨淨。”
沐雲衣拍了拍葉芷的背,道“倒不是我投機取巧,軍營裏的事情每日都是枯燥的,的確沒有什麼可講,不過那幾年,你也是辛苦了。”
葉芷垂了下眸子,“你都知道?”
沐雲衣眸中的笑意更甚,目光深遠悠長,像是想起了很久遠的事情,“你是我師父,你做的事情我怎能不知道?”
當年他在外四處征戰,沙場飲血,而他的師父葉芷卻在槐雪峰上暗中籌謀,決勝千裏。
此刻葉芷心中暗暗有些後悔,她不該在今晚提起那些事情,以前的事情無論對誰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兒,當年她心中的仇恨的確快將她一個人掏空了,一想起全家被滅門的慘案,心中的恨意更是滔天。
她利用了沐雲衣,利用了他多年,他若是什麼都不知道還好,可主要是他什麼都知道,知道自己被人利用還能甘之如飴,這種感情和執念,不是誰都能領受得起的。
當年的利用成就了現在的沐雲衣,她用自己的性命換他功成名就,換他萬裏山河,換他一世安穩,這原本是最劃算的買賣,可如今,這個買賣做的不成功。
葉芷知道,她隻要還活著,隻要活著一天,她終究還是對不住沐雲衣的。
沐雲衣不知葉芷在想著什麼,抬眸看了看隔著一層窗紙的外麵,隻見一片雪色反光,便知外麵的雪下的不小,想起明日要帶葉芷去宮闈走上一圈,心中就不是滋味,這樣的天氣,她的身子能受得了麼?
葉芷動了動身子,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伸手朝著枕頭下麵摸了摸,手到之處,摸到了一個錦囊。
這個錦囊裏麵裝的是嬰珠。
沐雲衣將這嬰珠和辜梵說的話給葉芷轉達了一遍,略略有些心疼道,“我知道這樣的天氣是冷了些,但為了你的身體,我還是會帶著你走一遭,你若是不想走,我可以抱著你,我會一直都陪著你。”
葉芷手中握著那個錦囊,淺淺一笑,“不就是在大雪天帶著這個東西在外麵過一場風雪麼?這點我還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