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道:我的店離這兒不遠,過去喝一杯吧。
“好得很!”聞知味壓根不怕我們。
我和馮春生他們下樓,到了樓下,我們開著車子,去了刺青店裏。
一路上,聞知味都坐在車裏座位的頭枕上,動也不動,從他的眼神裏,瞧不出任何的情緒——無悲無喜,無怒無哀!
似乎他並沒有感覺和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方便的。
這個聞知味——不愧是佛門小鬼,氣派上,就與眾不同。
我們到了刺青店後,我把店門給關上了,到了五杯茶,放在了茶幾上。
這一次,聞知味現了真身,他端著茶,坐在了沙發上,望著我們,冷笑。
我問聞知味:你笑什麼?
“你們還真是不一樣。”聞知味說道:你們四個人——一個是老賭鬼,一個是盜墓賊,一個是湘西的祝師,就你還好點,你是個刺青師!陰陽刺青師。
聽到老賭鬼,馮春生老大的不高興,但也沒發作。
我問聞知味:你查我們查得很細致啊!
我懷疑這個聞知味,早就知道我們這幾個人,要找他的麻煩。
不過,聞知味卻搖了搖頭,說道:聞香識人!人身上的氣味,會出賣你們自己——那個盜墓賊,身上一股子“老屍”的味道,那個老賭鬼,身上彌漫著賭場內雜七雜八的味道——雖然已經退了不少,但我還是聞得出來的。
我問聞知味:你知道我們幾個要抓你,你為什麼還來這兒和我們喝茶?
“嘿嘿!”聞知味說道:我好多年沒和人正兒八經的說過話了——晚上要鬥,也得先把這些年的話說一說。
他說道:更重要的是,我有一個問題,我問了自己幾千年了,始終答不上來——如今,我也要問你們一次,你們道行高,能耐不錯,想來都是聰慧之人。
這聞知味要問我們一個問題?
接著,聞知味問我們:請問——我愛一個人,該如何!
“那就愛她,愛炙熱了,就娶她!”龍二一旁說道。
聞知味又問:如果她的模樣變了呢?
“心沒變就行。”龍二說。
聞知味又問:如果心也變了呢?
“那你愛的那個人就死了。”我對聞知味說。
聞知味說:愛的那個人,輪回十幾世,早就不是曾經愛的那個人了。
“那就不愛唄。”我說。
這都輪回多少年了——還瞎愛幹啥?
聞知味說:不愛簡單,可心中愛慕難耐——每晚空寂之時,便腦海中浮現她的影子,鼻子依稀聞到了她的味道,耳邊響起了她的聲音,實在無法斬斷這一份情絲。
“佛法高深,能忽略時空,最難忘卻的也是時空。”聞知味說道:常人的時間能抹平記憶,得道高僧卻無法讓時間抹掉自己的記憶。
他說的應該是他自己吧。
聞知味說:兩千多年——我卻忘不了那個婦人。
“那你就忘了自己唄。”我盯著聞知味,說了一句。
聞知味盯著我,說:你說什麼?
“忘掉你自己。”我說。
其實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是以前我聞“阿難多情懷”的時候,阿難多情懷故事裏的“阿難”說的。
阿難尊者忘不了一份情,最後,他把自己也給忘掉了。
聞知味忽然凶惡的問我:我修佛千載,修到最後,就是為了把我自己給忘掉了?那我修佛是為了什麼?
“對啊,你修佛是為了什麼?”我問聞知味。
聞知味一下子抱住了腦袋,不停的問著自己,他痛苦的說道:我修佛是為了什麼?我修佛是為了什麼?我這幾百年,每天都在做“生死觀”,可我生死觀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問過我這麼一句話!
他猛的在地上打起滾來,手上的茶杯也扔在了地上。
我這無意中、甚至有些抬杠的話,讓聞知味忽然變成了這麼一番模樣。
到底怎麼了?
我睜開地眼,想看看聞知味的前世今生,地眼的能力也在於此嘛——能見萬事萬物曾經之變化。
但我瞧著聞知味,我卻瞧不見他的前世,因為我隻要一瞧,耳邊就會想起念佛誦經的聲音,聽得我感覺身體都要裂開了。
地眼也不是什麼都能瞧的。
我連忙閉了地眼,那聞知味繼續詢問自己:我到底是為何而修佛?何為佛法?我到底要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
“無聞、無知、無味,青燈古佛之下,我長坐許多年,到底為了什麼?”聞知味不停的詢問著自己。
這時候,馮春生湊我耳邊,說道:唉!水子——這聞知味道行絕對是相當高,就從他剛才見到咱們幾個,那完全不懼怕就能看得出來——不過——現在,他是不是被哲學問題給整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