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想念(2 / 2)

然後,轉身,慢慢走回臥室裏去。

過了二十九,就是三十。按往年慣例,白家三口要到白既明奶奶家去過年。也是在H市,離白家有大約八站地。

每年這個時候,都讓白既明非常難受。他天生討厭一切熱鬧,對中國人這麼大張旗鼓、合家歡樂地度過一個莫名其妙的晚上,不是太能理解。

今年尤其鬧心。廖維信去鄉下姥姥家過年,電話不能聊太久,早早掛斷了。白既明坐在角落裏的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恍惚著。周圍的一切,像是正在放映著的、剪接失敗色彩繁雜的電影,不停地在眼前晃動。

白父正和叔叔姑父打麻將,每個人手指間夾著一支煙,牌桌上煙霧繚繞,淡淡地遮掩住或失望或隱忍興奮的臉。白母和另幾個媳婦在廚房裏忙碌,剁餡擀餃子皮、炸東西時呲呲的滾油聲。二表妹剛上了半年的大學,故作不在意地炫耀在大城市裏買來的大衣。另幾個表弟表妹,屋裏屋外跑來跑去,或者停下來看看這個一臉淡漠的表哥,心底些微的害怕,更加快速地跑開。

沒有人給這個角落裏的青年更多的關注,白既明的不愛說話和與人生疏,無論在奶奶家還是姥姥家,都是出了名的。他甚至不願意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假裝一下微笑或謙和來掩飾自己的冷漠。

電視裏正播放中央春節聯歡晚會,歌星舞星蹦躂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在忙碌,都在歡笑,都在放肆地享受這一年最應該熱鬧的時刻。而這一切的一切,卻隻能使白既明更加深刻而敏銳地感受到自身的孤獨和悲哀——沒有一個人,可以在心中代替他;沒有一樣事物,可以使自己暫時忘記他。

寂寞,毒蛇一樣啃噬著白既明的內心。他閉上眼睛,覺得一種瘋狂,一種想要撕毀一切的衝動,充斥著整個胸臆。壓迫得心髒都痛了起來,呼吸都變成困難的事,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白既明站起來,慢慢走了出去。大家各忙各的,誰也沒在意。

他一直走到門外。天上看不見星月,絕對的暗色,卻使無邊的焰火顯得更明亮。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雪,很大,鵝毛一樣飄灑下來。

店鋪早就關門了。街上行人很少,就算急匆匆路過幾個,也是滿臉迫不及待要快點回家的神情。時不時從巷口傳來幾聲零碎的鞭炮聲,然後是孩子們快活地大笑。

白既明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著,踏在被燈光火光映得發紅的雪地上,一直走了八站地。

快到家的時候,各家各戶的鞭炮和煙花,突然一齊爆發,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午夜12點,新的一年開始了。

白既明感覺到口袋裏手機的震動,下意識地拿起來接聽,是廖維信。

“既明,過年好啊”廖維信扯著嗓子大喊,讓自己的聲音蓋過無窮無盡的鞭炮聲,聽得出來,他很高興,“替我向你父母問好,別忘了啊”他頓了頓,詫異地問,“既明你說什麼?我聽不見,鞭炮聲太大啦……”

白既明根本沒有說話,他抬起頭,在漫天的雪霧中,看到五顏六色絢爛奪目的焰火,綻放在天幕之中。

“維信……”白既明對著手機輕輕地說,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我想和你,一起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