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受刑(二)(1 / 1)

君柔被禁錮在一根石柱上,雙手反縛於石柱背麵。三大長老高坐在祥雲上,三人麵上表情皆不一樣。沐長老多少還是心懷惻隱,而金長老卻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火長老一臉憤恨地盯著君柔,好似要將她深深剜出一個洞來。

君墨一手執鞭,背對著君柔站著。挺直的脊背在瑟瑟的罡風中顯出些許蒼涼孤寂的味道。君柔強撐著眼皮,定定地看向他,原本就淩亂的發絲,此刻在風中愈發不安地舞動著。

君墨終於緩緩轉過身來,對上那虛弱但卻倔強的視線,緩緩開口道:“為師最後問你一次,為什麼要搶奪昆侖鏡,為什麼要殺土長老?”

君柔微眯起幹澀的雙眼,麵對這最後的質問,心裏不由苦笑,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開口辯白,“昆侖鏡是徒兒拿的,但是人,我沒有殺。”

勉力強撐著說完這一句話,體內的真氣又亂串一通,強壓下喉嚨處泛起的腥甜,依舊目光灼灼地看向對麵的人。他真的會不顧師徒情義,對自己下手嗎?

君墨歎一口氣,她的秉性他又如何會不了解,可是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他需要給雲暨山一個交代。

目光轉冷,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執鞭的玉手更加緊了幾分。

“雲暨山掌門之徒,君柔,偷竊神器,傷害長老,以下犯上,罪無可恕!今日,本上仙便當著眾人之麵,懲處這劣徒,以示警醒!”

說罷,一揚手,銀色的笞仙鞭便隨即落下。

眾弟子皆倒吸一口氣,要知道若是普通弟子,或許這一鞭下去就該要了小命,更何況今日可是九九八十一鞭的極刑。

趙若水眼看著那一鞭即將下來,便害怕地將臉深埋在哥哥的臂彎裏,而趙開也是目露不忍,將頭微微別了過去……

笞仙鞭鞭打在身上,不會留下任何傷痕,但是卻會讓內裏的筋骨血肉紛紛綻開,每一鞭落下,刺骨的痛楚就會從鞭打之處蔓延到全身。

君墨的第一鞭終是落下,君柔咬緊牙關,愣是不讓自己發出一聲的痛呼。眼睛直直地望向師父,那個她深愛著男人啊,如今卻一揚手便一鞭地揮落下來,身上的傷再痛,又怎比得上心裏的痛。

是的,她盜取昆侖鏡是不對,可是為什麼他就不願意相信自己呢,隻要他說一句他信,那麼再大的委屈又如何?

君墨每揮下一鞭,便將其中一大半的力量轉移到自己身上,坐台上的金長老發現時,卻被沐長老製止,發作不得。隻能恨瞪著雙眼。

“劣徒,你可知錯?”

二十多鞭下去了,她卻一聲不吭,臉色愈發地慘白,眼中爆出根根血絲,可見她承受著的痛苦。倘若不是自己將其中大半的力量由自己承受,她怕是早不行了吧。

“徒兒……沒…沒有殺人……”一開口說話,嘴角便溢出了滾熱的鮮血。

“不知悔改!”君墨既心疼卻又惱怒她的固執,若是她願意開口服軟一句,那麼自己也好有借口結束這刑罰,可是……

手中的笞仙鞭快速地揚起又落下,唯有這樣,才能減短她受苦的時間。

君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拚著怎樣的一口氣在堅持,她隻知道自己要親眼看著這個過程,親眼看著他一鞭一鞭地揮落下來,唯有這樣,或許等日後仙魔大戰,師徒反目之時,自己才可以真的絕了對他的念想。

狂亂的罡風,遒勁的鞭笞,漸漸麻木的內心……

君柔的腦子裏不斷回放起當年初相遇的場景。

她記得,那一夜的月光皎潔,他好似天人一般地出現在自己和姥姥的麵前,墨色的長發,如畫般的容顏,一襲纖塵 不染的白衫襯得他出塵脫俗。疏離淡漠的眉眼間滿是對天下蒼生的悲憫與看淡萬物的空寂。

那一日,在柔和的月光下,他向自己伸出手,那一隻溫潤如玉的手,然後他告訴自己,他便是自己的親人。

無極殿上十餘年的陪伴,他教自己讀書,認字,作畫,彈琴……他教導自己做人的道理和行走世間的道義。

雖然生性淡泊,但是他卻一直用他的方式在溫柔地待著自己。

縱然自己恢複了魔界公主的記憶,可是這十餘年的回憶卻好似她的一生,深深地融在血液裏,刻在白骨上。

嘴角的鮮血不停地溢出,君柔一雙澄澈的眸子卻越發溫柔地望著君墨。

君墨努力穩住自己的手,不讓它顫抖,已經快結束了,阿柔,再堅持堅持,就快結束了……

承受過來大部分的笞仙鞭之力,就算是君墨身為上仙,也是有些吃不消的。強穩住身形,終於落下手中的最後一鞭。

君柔已經感覺不出身上的任何痛楚了,在昏迷前的那一霎那,終究還是重複了一句:“徒兒沒有殺人……”

沉重的黑暗排山倒海般襲來,她想若是她就這樣再也不醒來了,師父他可會有那麼點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