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陽光甚好,徐徐微風給燥熱的天氣帶來了幾許舒服的涼意,順帶撩起了圓床上輕紗薄曼,還鬧醒了柳冥冥。由於莫令的訓練,她對氣味甚是敏感,練成了本能的警覺,風夾雜著花的甜味,才會讓她驚醒。本蓋在柳冥冥身上的薄毯滑至腰部,她一側臉才發現自己的發絲與另一頭長發交纏在一起,除了薛淮,隻怕沒人能有這樣一頭散發著寶石亮澤的美麗長發了。他們夜夜同榻而眠,起初柳冥冥很不慣有個人在一旁睡覺,但漸漸就慣了,該說刺客的適應性好,還是她腦子缺根筋呢?其實她也不知道。薛淮那身薄衫白得一塵不染,卻因熟睡而略顯淩亂,竟成了一抹天下無雙的豔色,散發出危險又迷人的味道,瞧得柳冥冥麵色一紅,逃似的下了床。
明明是個絕好的一天,晚上卻又要下雨了,不過這次會刮下這風雨的不是老天,而是刺客。
薛淮一搭手就撲了空,也醒了過來,他有傷在身所以起身悠緩許多,見柳冥冥站在床前背對著他,便輕喚了一聲,結果柳冥冥並未向平常那樣轉過頭來應他,覺得有些奇怪。
薛淮有一張無論男女都會心醉神癡的絕世容顏,但同樣地,它也會遭受無以倫比的嫉妒,依然來自男男女女。薛淮沒向誰要求過什麼,他天生便是如此模樣,還承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寂寞,他的世界實在太冷了。碩大的天下,唯有一個棲身之所……柳冥冥不信神魔,但她從心底盼望薛淮能得償所願,尋到他真正的歸處。
“我,院裏走走。”
月支炎熱,便是清早穿著單薄的寢衣也不會覺得冷,或者說刺客從小便要經受冷與熱的訓練,所以她沒有任何感覺。天色尚早,人的氣息還未沾惹過來,有的不過是蟲鳴鳥叫,方到此刻,柳冥冥才驚覺她許久沒有獨處了。這段日子,總有薛淮相伴。
她不穿鞋襪踏進院中感受著大地的氣息,微風縈繞周身這般自在,身上輕盈得好像能借風而去一般!她異常地想舞刀,本能性的往後背摸去,卻空空如也。是啊,習慣了琴匣和鱗碎的重量,渾然不知它們並不是她的一部分……怪不得感覺到身子輕得好像能飄起來。
鱗碎是莫先生相贈,又伴她多年,更曾幾次將她從絕境救出,可說是相互依存,異常重要!可將它出借給嶽長鬆時,卻根本沒有考慮,那麼自然而然,她從沒發現自己會如此信任嶽長鬆……明明離了鱗碎就該惶惶度日,但她身邊有薛淮伴著,竟能將鱗碎不在身邊這事給忘了?!薛淮是她的朋友,那麼鱗碎也是她的朋友……嗎?柳冥冥點了點頭,鱗碎與她就是朋友,幾日未見便那麼想它了,還不是朋友嗎?
若是薛淮不在身邊了呢?她一定會很想他很想他吧……從第一次在章州相遇,互相合作逃出賈璿台的掌握時,她便對他心生佩服了;再到沙漠夜空下的對話之時,兩人各自打開心扉,她便將自己的性命全部交托了;化身歌姬與樂師潛入王府,他步步為營,對她的事一直上心……甚至不惜以身代君,她便認定他是一生摯友。雖然人與人之間越是近,分離的時候越是苦,但她不會為認識薛淮這件事而後悔。無論怎麼自欺欺人都好,人始終是向往著溫暖的,這沒什麼不對的。
本該由柳冥冥來受的傷,薛淮卻承受了,那麼她唯有完美的執行接下來的計劃來回報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