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麗的氈房,內帳,一盞落地的鎏金飛鶴燈台上,籠著薄雲紗燈罩的宮燈光照幽幽,躺在金絲楠木雕花床上的宇文芳遲遲未有入睡,錦繡薄被下,她的手撫上平坦的小腹,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動作極盡輕柔。
大睜著杏眸的她,眼波在一縷幽幽光照下明澈流轉,卻掩不住眼底裏的沉重與不安,明明眼皮子沉重,可腦子卻清醒的很,想睡,卻不得安睡……
內帳並無守夜宮女,隻雨晴半伏在寬大的腳踏上,腦袋抵在床沿上,合了雙眼的她似是睡了過去。
外帳,雲兒已安置了,明明她讓雨晴也去美人榻上安置,擔心她會起夜的雨晴不肯,定要守在她床邊才安心。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天奴為何遲遲不來見她?
便是有事發生,也該知會她一聲啊。
他不告而別,又遲遲不露麵,難道他不知她會不安,不知她會為他擔憂,不知她會胡思亂想的嗎?
“大可汗……”安加利拆中氣十足的聲音隱隱傳了來,夜深人靜,他急促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大可汗您小心腳下!”
宇文芳一個激靈,霍地起了身,手,下意識按住“怦怦”亂跳的心:
她沒聽錯,是佗缽大可汗來了。
可都這個時辰了,他怎會來?
睡得警醒的雨晴猛睜開眼,瞬間的怔滯後,聽清外麵傳來的嘈雜聲,立時起了身。
“公主……”在外帳安置的雲兒已匆匆而入,她一聽到氈房外的聲音便醒了過來,披上外衫後側耳傾聽了幾句,讓幾個在外帳執守的宮女隨時侍候著,自個則忙來往內帳。
失了沉穩的她麵帶一抹惶恐色,低聲道:“大可汗似是喝了不少的酒,隻聽說話的聲音都舌頭打結不利索了。”
雨晴眼皮子一跳:喝大了?喝大了不安安穩穩的在牙帳睡下跑來公主這兒作甚?
“莫慌,一會兒見機行事,拿麵紗來。”宇文芳也心覺不妙了,可事到臨頭也隻得走一步看一步,掩下眼底裏的不安,沉聲道。
宇文芳的沉穩亦安撫了雨晴和雲兒,兩人穩了穩心神,動作麻利卻是有條不紊的給宇文芳穿上外衫,時間倉猝,便將一襲蓬鬆披散的烏濃秀發束起,隻用一根白玉簪簪住。
幾名守夜的宮女早已將宮燈和幾盞燈台點燃,刹那間,內外帳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腳下發飄,一身酒氣,瞳子泛著酒紅,滿臉熏熏然黑紅著臉膛的佗缽似走在綿花堵上,高一腳淺一酒踉蹌著步子走了進來,身後,是他的親衛和神色緊繃的安加利拆都尉。
“公……公主,千,千金公主,我,我來了……”
氈房中暖意融融,馨香淡淡,醉眼朦朧中看見一襲金繡華服的人兒被簇擁著而出,佗缽使勁眯了眯眼,晃悠旋轉的視線努力距焦在為首的婀娜身姿上,忽就撲上前,咧嘴笑道,笑得貪婪又蠢傻……
被撲上前的佗缽呼出的濃重酒臭氣襲了個正著的宇文芳險些張嘴吐了,所幸有麵紗遮掩沒讓人看見她的失態,隻覺胃腸一陣翻江搗海的她下意識欲閃避,雨晴和雲兒見勢不妙,齊齊上前擋住臉色泛了白的宇文芳,強忍心內恐惶和惡寒的兩人,扶住軟了雙腿,整個要往宇文芳身上倒的佗缽……
身後的安加利拆止了搶上前的動作,目光晦澀不明,隻緊緊盯視著佗缽的背影,透過他高大的身軀,看見柳眉擰,白了小臉兒,杏眸裏似乎有水光滑過的宇文芳,心頭,驀地就一抽……
佗缽雖酒喝得不少,可似乎尚殘存著絲理智,不滿的揮開雨晴和雲兒,甕聲道:“下,下去,都……都下去,千,千金公主,來,過來!”
宇文芳忍下嘔吐感,眨了眨因嘔吐感泛起水光的杏眸,牽了牽唇,強扯出一抹笑意,忽想到臉上還帶著麵紗呢,便斂了強笑,上前朝佗缽福了一禮,轉而柔聲道:“安加利拆都尉,本公主自會好生照料大可汗,你們且都下去吧,”轉而又看向雲兒,“吩咐下去,讓池安兒備下醒酒湯。”
雲兒意會,所謂的醒酒湯可得加足了料,得讓佗缽清醒過來。
若泉水淙淙的聲音響在耳邊,又似流淌在心田,令搖晃著身子又眯起眼的佗缽心情大好,揮舞著大手含混不清道:“都,都下去,千金公主喂,喂本大可汗喝,喝,再喝一壇!”
既然大可汗都發話了,他身邊的一眾親衛和安加利拆都尉退了出去。
看著突然一把抓住自個的衣襟,迷瞪著腥紅醉眼,伸另一隻手欲要扯掉她麵紗,笑得扭曲又猙獰的佗缽,宇文芳隻覺心有惡寒,目光微凝的她險些一掌拍開對方的“魔爪”……
於她,自成了冷天奴的女人,是一刻也不願再麵對佗缽,更不肖說被對方如此明晃晃的抓住衣襟欺上前了,她抬手若有若無的擋下對方的動作,順勢欲將他帶往案旁坐下,卻不料被對方一把扯進懷。
宇文芳渾身冷汗冒,感覺到對方臉上身上傳出的火熱熱氣和滿是酒臭的氣味,忍無可忍的她猛轉過臉避閃開,腦中一念頭忽地閃過,立時大了聲音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