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爾伏可汗”攝圖帶著他的白虎現了身,人聲鼎沸的現場忽就靜了下來,靜得詭異,甚至連不安騷動著的戰馬也都被勒停後乖乖的屏氣收聲,隻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安的看向兀自跟在攝圖身側,收了虎嘯,神態慵懶,時不時抬起大腦袋蹭蹭攝圖腿的白虎。
一眾小可汗貴族頭領們目光深深,有與攝圖交好的,看看攝圖再瞧瞧白虎,眼底裏不覺流露出笑意……
有瞳子閃爍不定,暗戳戳的覷視一眼大可汗再瞅瞅幾位已成年了的王子,神色複雜……
也有唇邊噙著抹似笑非笑,冷眼瞧著走上前的攝圖,再眯眼看看他腿邊溫順如大貓的白虎,心內嗬笑出聲……
更有神色緊,兩眼直勾勾緊盯著白虎,眼底裏不掩不安和警惕的……
“這就是草原神征戰風雨時的胯下坐騎白虎?”女人驚愕聲驀地就傳了來,打破了這詭異的靜寂。
神情在片刻的怔愣後,勒著馬韁繩的古裏爾緊緊盯著白虎,似被這與眾不同的百獸之王“驚豔”到了,兩眼珠子直勾勾盯著正漫不經心狀甩了下大腦袋,又腆著臉將腦袋往攝圖腿上蹭的白虎,不禁失聲而出,似自言自語,又似心有迷惑……
“可不就是這頭白虎,”左夫人勒蘭難接了腔,烏塗塗的瞳子微閃,笑道,“這頭白虎也是奇了,瞧見沒,在爾伏可汗麵前跟隻小貓兒似的,別人要是膽敢摸它一下,可了不得了,定會被它給撕成碎片……”
“傳言竟是真的?”古裏爾忽又道,正說著話的勒蘭難聲音一滯,旋即瞳子裏的笑意越發大了,麵上卻不顯,輕咳一聲,末了,神色複雜的她看看臉部肌肉抽的大可汗佗缽,又瞅瞅麵無表情的攝圖,似是強笑道,“古裏爾,你也聽說了?”
古裏爾脫口而出:“左夫人,這傳言都已傳偏了王庭,我古裏爾又不聾,怎麼會聽不到,”話一頓,明晃晃的瞟了眼攝圖和他身邊的白虎,繼續道,“我原本還以為傳言是假的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原本麵無表情的攝圖忽就沉了臉色,濃眉緊,不覺眯了眯眼,暗芒閃的瞳子冷冷看向默吡葉護,感受到攝圖的眼刀,默吡葉護似無所覺,隻認真的瞅著那時不時將大腦袋往攝圖身上腿上蹭著表親近的白虎,看得那個認真,活似這白虎是坐金山,他看在眼拔不出來般,至於他婆娘在說什麼,似乎全然沒聽見更無感般……
宇文芳若有若無的掃了眼黑了臉的攝圖,心有喟歎:
有些話經女人的口說出來,看似當不得真,可偏偏就會有人當了真!
是男人,明刀明槍的戰一場,無論生死輸贏便也罷了,可偏偏是讓嘴碎的女人將傳言掀到了明麵兒上,還是在此時此刻!
這次伴著大可汗佗缽行大獵,“爾伏可汗”攝圖是否能活著回來,還真是懸呢!
古裏爾兀自在那兒納著悶:“我就奇了怪了,草原神怎麼就將白虎送到了……”爾伏可汗身邊,不是應送到大可汗身邊的麼?
“古裏爾,這王庭裏的傳言還少嗎?”若出穀清泉淙淙聲忽響了起來,打斷古裏爾未盡的話,“傳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無心所傳也好,是刻意傳開來也罷,若你都當了真,豈不是傻?”
被明晃晃指為傻瓜的古裏爾一怔,霍地轉了目光盯向宇文芳。
“千金公主,你……”
宇文芳卻不容她說下去,柳眉挑,紅唇邊一抹譏誚色:“古裏爾,傳言誤人呐!本公主自入得王庭,這身上背負的傳言可多了去了,可哪一件哪一樁不是有心人刻意為之廣為傳揚,若是大可汗信了,隻怕本公主如今就不會伴在大可汗身邊行大獵了,好在大可汗英明睿智,不曾將傳言當真,古裏爾,你有幸參加此次行大獵,本公主奉勸你還是將心思多用在這上麵,其它的,自有你夫君默吡葉護定度不是?”
話落,轉而看向佗缽,笑盈盈道:“大可汗,時候已不早,行大獵也要講究個吉時,可莫要誤了吉時才是。”
佗缽深陷的瞳子深深的看著笑語盈盈的宇文芳,四目相對,眼見著宇文芳目光清澈更是坦然迎視,佗缽目光微恍,不禁想到她自入得王庭後發生的種種:什麼金人流血淚,什麼不詳邪祟附身的女人,什麼毒殺左夫人……
可最後呢,還不是證明了她的無辜!
難怪她不愛聽古裏爾提及傳言,可不就是傳言誤人呐!
“出發!”回過目光的佗缽,威嚴的掃視著一眾大眼瞪小眼看過來的人,忽揚手,重重一揮。
立時馬嘶聲鳴起,在眾突厥兵的護衛下,行大獵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抬眼看向那隨佗缽而去的火紅身影,攝圖微垂了眼簾,掩下瞳子裏的炙熱和感激。
自白虎現身,有關他是被草原神眷顧甚至是其指認的承繼大可汗位之人的傳言四起後,“爾伏可汗”攝圖心思百轉,暗戳戳的興奮高興的同時又疑心重重甚至是恐懼不安,這幾日心內鬥爭的厲害,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於他,心知心性多疑凶戾殘忍的大可汗佗缽不會容他這個傳言中的大可汗位承繼人,如今他人在王庭,自保能力有限,為保身家性命打消佗缽的忌憚,完全可以悄然弄死白虎以絕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