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一族隻有單調粗陋的音器,多數人根本不通音律,偶有幾人便是懂得,也不過是皮鼓等簡單樂器,實不知中原樂曲的精妙所在。
音律動人心,雖不懂,可此時也被琴聲打動,聽得神思動精神震,不眨眼睛的直直盯視著刀陣裏起舞的女子。
一襲難以撫平的褶皺令三層的嫩黃彩羅裙失了層層飄逸和美感,卻掩不住離憂那曼妙的舞姿。
她身形動,柔中帶剛,雙袖揮展,舞韻出,跳得靈動。
雖是芊嬌女兒身,卻動中有雷霆,腳尖輕點如蜻蜓落荷尖又似燕子疾抄水,腳尖起處身隨影動,在遍布鋒刃的刀陣中搖曳生姿舞得輕靈,三丈左右寬的刀陣已成一方天地,任她輕盈靈動的身姿在其間翩翩飛舞……
刀陣外的四名女樂本是心驚膽顫舞得拘緊,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那泛著寒光點點遍布的刀尖上,可陣中不受所擾舞得忘我的離憂令她們漸漸收了不安。
“飛羽舞”宛如百鳥展翅而來,輕羽揚,恣意翻飛,伴著中央舞動的精靈不離不棄。
在場者除了宇文芳,精通音律的便是冷瀟雨了,然此時的他,曲聽在耳,舞看在眼,卻是目光空洞神色恍惚:於他,雖兩女樂的琴技舞技不過爾爾,然終是擾了他心神。
如貫穿曲樂的那絲悲涼之音,他空洞的目光中也泛了點點心傷色。
忽空氣中一道異樣的波動起。
冷瀟雨一對兒懾人心魄的桃花眸驀地一凜,瞳子裏閃閃精光如鷹隼般犀利,方才的恍惚頃刻間蕩然無存。
不過刹那間,指尖凝了內力欲攔,卻忽收了手,瞟一眼刀陣中舞動的離憂,心內暗道一聲:可惜。
在冷瀟雨神思不屬之際,宇文芳亦走了心神,眼前不覺浮現出那日入宮覲見天元大皇後之前,端坐在菱花累絲金雕銅鏡前梳妝打扮的她:
銅鏡中的人兒明豔如玉的顏上帶著絲沉吟之色:
“雨晴,天元大皇後娘娘因當年對我母妃的承諾,多年來一直護佑著我,可這幾年雖每每都有賞賜下來也不斷著人問候我起居等事物,可卻不再宣我入宮覲見,怎昨日突然就下了懿旨宣趙王府女眷入宮?且還單單就宣了我們三人覲見?”
雨晴拿起一枚流雲簪,邊靈巧熟練的為她插入雲鬢,邊不以為意道:
“郡主,趙王府雖女眷眾多,可隻郡主一人為嫡出身份貴重,至於辰夫人和四小姐,這次跟去不過是作陪罷了!”畢竟自趙王妃故去後,趙王身邊伺候的女人中,也隻封了一個辰夫人。
雨晴雖身經坎坷警覺性高,但終究閉塞於深府大院消息不靈。
日後回想起今日這番輕巧的話語來,雨晴恨不得狂扇自個兒幾個大嘴巴子,痛罵自己無腦。
為宇文芳妝容停當後雨晴清亮的眸子裏滿是驚豔,情不自禁讚歎著:
“好美!能與當年名動京城的武陽郡主和德親王妃相媲美的也隻我家郡主了!”
當年的武陽郡主,聰穎蕙質更擁花容月貌,隻可惜如此的佳人兒卻在雙十的年華,絕決的拋下一切,了卻尊貴榮寵洗盡鉛華,束發素衣,修身為道,斷了紅塵。可僅僅兩年,便香消玉殞,臨終前有言遺骸不入皇室陵墓,隻灑落中原境內最高峰。
而被追諡為德親王妃的落襲雅,優雅從容出塵脫俗般存在的一個女子,當年竟能令不近女色,有“龍陽之好”的上柱國大將軍賀知遠“淪落”為寵妻的小男人,隻可歎這麼個奇女子卻在風華之年死得慘烈,烈焰焚身,燒骨成灰,歿時未有一言,未留一物,被火燒融了一切仿若她從未來過這世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