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爭還記得,那日他一時心有不忍救下思依性命,卻將她置於更絕望的境地,真不知他所做,到底是對是錯?
那日,骨修登率大可汗佗缽拔他的人馬去尋失蹤的斯古羅仳……
……
已是寅時時分(淩晨三點多),一輪皎皎彎月在如疊嶂般的浮雲中時隱時現,清冷的光輝隨之明明滅滅,映照著地上怪石突兀嶙峋的斷崖亦忽明忽暗晦暗不定。
神色蒼寂的冷瀟雨孤身立於斷崖,風口處,夜風寒涼如刀,刀刃刮臉令他臉色泛了寒白,一襲竹青色風氅隨獵獵疾風於身後翩躚舞動,他人卻似全無感覺,一對兒白若銀盤瞳子黑若曜石的桃花眸怔怔凝望著夜色下的中原方向,似浮光掠影過,恍恍失神。
耳邊細微的破風聲令他驀然回神,眼波動,半掩在長發下的桃花眸複歸懾人心魄的寒凜鋒芒。
“主人。”身後,夜鷹已躬身行禮。
這一夜,他也是疲於奔命,雖手上有幾隊訓練有素的人馬聽他調令,可作為主事的,稍有差池他都難逃其責,要知道主人一向令出如山,對有錯失的下屬絕不會姑息。
冷瀟雨看著摘去麵巾的夜鷹,許是經日裏遮麵的緣故,夜鷹的臉甚白,甚至有些蒼白,雖已二十一歲,卻看似十八九,他五官可稱得上是眉清目秀,若非一身緊致幹練的胡服勾勒出矯健的體魄,還有瞳子裏流瀉而出的精光,倒像是中原某大戶家的公子。
“刺殺宇文芳的刺客可抓住了?”冷瀟雨淡淡道。
“回主人,刺客已抓住。”夜鷹忙稟明,“屬下暗助刺客將追兵引去了‘河馬石灘’,刺客自以為甩脫了尾巴,之後一直往北逃竄,屬下意欲將其幕後之人一網打盡並未驚動,最後一直跟著他追至天墟場……”
天墟場?冷瀟雨眸光一閃。
天墟場曾是巫屠的修行地,自巫屠失蹤後,這個地方漸被遺棄,如今已徹底荒蕪雜草叢生。
夜鷹繼續道:“沒想到天墟場下竟別有洞天,密道機關遍布,可這些機巧……”
夜鷹下意識看向冷瀟雨,神色古怪,冷瀟雨掃他一眼淡淡道:“我與巫屠相交,自也教了些機巧讓他自保。”
冷瀟雨雖隻淡淡掃他一眼,然淩厲陡出,鷹奴隻覺霜寒鋒刃逡巡在身,渾身毛骨悚然。
低了眉宇的夜鷹繼續道:“屬下正是識得這些機巧,方才輕易破解,命人分守各個密道,終將刺客抓拿,不過,搜尋一番下來,卻隻他一人,並未發現他有同夥或是幕後主使之人。”
“屬下刑審刺客,發現他戴著人皮麵具,麵具下的臉幾近被毀,”想起那張爛瘡流膿的臉,夜鷹就心有惡寒,然神色未動,隻道,“他除了承認勾結藍木珠阿赫娜,搶了佗缽的染血大氅削了宇文芳的頭發和設了一處血祭祭壇欲祭祀作法外,別的就再不肯多說一句,甚至連自個兒的名字也不肯交待……”
夜鷹話未說完,已被冷瀟雨打斷:“如果說漠北草原上還有一支隱伏著的精兵,訓練有素出手狠辣做事不著痕跡,就該是你們了,今夜那個詭異血祭祭壇上發生的事也和你們脫不了幹係吧?”
雖是問句,語氣卻肯定。
血祭現場,隻一眼,冷瀟雨便已確定:出手狠辣刀口精準毫不拖泥帶水的將一百四十個彪悍的突厥精兵片肉削骨屠戮殆盡,且能幹淨利落抹去追查痕跡的隻有受過殘酷嚴苛訓練的殺手或死士所為,放眼漠北草原,能養得起且訓練出如此大批出色的殺手和死士的,可不多……
而他便是其中之一!
聽出冷瀟雨語氣隱有惱意,夜鷹忙道,“主人,當時形勢所迫,屬下這才利用了刺客所設的血祭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