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紹義懷疑漠北草原上有人豢養死士之時,冷瀟雨已站在被抓的刺客麵前。
幽暗地牢中四盞青銅壁燈,魚脂為油,桐油浸棉為芯,將一方死寂幽暗的地牢照的通明。
刺客曾挨了安加利拆一刀,傷勢頗重被抓的他又被夜鷹刑訊一番,險些就此一命嗚呼,雖經救治,可已是苟延殘喘。
他縮在一角,埋頭躲於黑暗中,不肯讓那桔紅色的燈火打在他佝僂著的身上,隻死氣沉沉的靜等著死亡。
他身旁不遠處的托盤裏,是一小盆湯肉和幾個奶疙瘩,吃食已冷,沒有動過的痕跡。
腳步聲輕,幾不可聞,冷瀟雨緩緩站在他眼前,將佝僂成團的刺客裹入他投下來的陰影中。
燈光下站定的人,身姿如鬆,頎長挺拔,長發垂散,隻束一根銀色抹額,鬢間長發半遮臉,烏濃黑發中根根銀絲閃耀,半掩著的那對兒桃花眸懾人心魄寒光幽深。
晾了刺客這幾日,終在刺客求生意誌全無時出現在他麵前。
冷瀟雨的目光落在刺客無力搭拉著的手上,指尖顏色赫然呈現紫紅雙紋。
桃花眸微眯,瞳子中危險暗芒閃現。
縮在陰影中的刺客感受著如冰淩刮身的眼刀,慢慢抬起頭,去了人皮麵具的臉,爛瘡流膿幾近被毀,唯一可看的,便是那對兒死氣沉沉的眼睛:眼窩深陷,淺褐色的瞳子,瞳子裏滿是絕望與麻木。
“你和‘巫屠’什麼關係?”
對方沒有被他駭人的臉給嚇住,神色平靜的突然問出這麼一句,刺客死氣沉沉的瞳子一跳,眼波僵硬的動了動,直勾勾盯住冷瀟雨。
冷瀟雨負著兩手,居高臨下迎視著刺客驚疑的瞳子淡淡道:“天墟場曾是巫屠的修行地,知道天墟場下別有洞天的,除了巫屠便是他信任之人,然多年來巫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座下的六名弟子也都死光了,而你能輕輕鬆鬆進了機關遍布的地下祭壇,定是同巫屠關係匪淺,你到底是何人?”
刺客膿血粘連的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隻是深深的盯著冷瀟雨,那眼神,無疑表明,他認識冷瀟雨。
“我沒興趣和你打啞迷……”冷瀟雨睨他一眼,若有若無的掃了眼旁邊未動過的吃食,“你以為躲到天墟場下就安全了?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的人也能輕易進出機關遍布的地下祭壇?”
冷瀟雨淡淡一笑:“因為天墟場下的機關暗巧本就是我設計布置的!”
刺客眼睛圓瞪,似不敢相信。
“巫圖……”冷瀟雨似想到什麼,唇邊一抹似笑非笑,“當年他為名,我為利,我助他‘提升’巫靈之力,創‘豐功偉績’得威名榮耀,盛譽加身,他則保我父子長居漠北草原,衣食無憂平安度日。”
“遙想當年,我們也是合作愉快,我還記得,初見那夜,剛痛失了恩師的他正因猖獗漠北草原的沙鼠之禍而憂心如焚。”
冷瀟雨忽收了聲,懾人心魄的桃花眸微黯,一抹心傷掠過,快得不被人察:那夜,也是他的愛妻皎兮遭襲之時……
冷瀟雨的一番話令刺客心內掀起軒然大波,他被毀的臉雖看不出表情,顫動的五官卻暴露出他此時的驚愕激動,死氣沉沉的淺褐色瞳子裏忽的起了絲光亮。
看在眼裏的冷瀟雨不動聲色,隻神色微斂,語出唏噓:“我和巫屠也算是彼此惺惺相惜引為知己,隻可惜,一夜之間巫屠卻莫名消失,自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不知他究竟發生了何事?有心探查前因後果,卻每每無功而返,直到今時,抓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