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已是暴躁到極點,前蹄停了憤怒刨地動作,猛揚腦袋,緊繃的矯健身姿如將要出弦的利箭,就在它孤注一擲要蹽飛擋在前的眾兵卒強闖氈房時,冷瀟雨現了身。
赤烈激動不已,揚頸嘶鳴,聲音已然嘶啞不堪。
赤烈雖不親近冷瀟雨,可畢竟是他將還是剛出生的它救回來的。
看著赤烈黑溜溜濕漉漉的大眼睛,未幹的淚跡,冷酷若冷瀟雨也微微動容,聲音卻是冷戾:
“你呆在這兒!”
冷瀟雨一甩袖低喝出聲,作勢欲跟著他的“赤烈”立時焉了,可憐巴巴的呆在原地,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一直追著冷瀟雨去的背影,末了,重重噴了個響鼻,似不服氣似的哼聲,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保持著一箭距離。
當攝圖一行人到達血祭祭壇時,他眼睛倏然一亮,看見宇文芳在雨晴雲兒及一眾的宮女簇擁下而來。
四目相對,攝圖深褐色的瞳子裏陡然竄起的兩束炙熱小火苗忽的一暗。
他竟從宇文芳的眼睛裏看到了同情憐憫……
這眼神?
他被可憐了?
她竟在同情可憐他!
攝圖如頭頂上炸開了雷,將他擊個中著,擊得整個人懵了。
他堂堂統領突厥東部疆域擁兵自重的“爾伏可汗”,竟然被人給同情可憐了,還是被他看中的女人給可憐了……
她為什麼可憐他?瞬時想明白了的攝圖隻覺心內鬱氣翻湧,臉色變了幾變。
不動聲色看在眼的冷瀟雨薄唇微勾,深深看了眼宇文芳:她隻一個同情憐憫的目光,便勝過言語無數,她是故意還是無心之為?若是故意,這個女人,倒是有趣了。
因思依之故,這兩波人的到來還真沒引起關注,畢竟,此時直挺挺跪在那兒的思依所說才是令人震驚。
思依剛醒來時,聞訊的佗缽就派了心腹前來問話,結果,一問三不知,想從唯一生還的思依身上解開詭異血祭祭壇上斯古羅仳兄弟之死的迷,是無果了。
挺著芊細的小身板,小臉兒泛白,卻神色鎮定“嘚吧”著嘴的思依,似沒看見佗缽鐵青的臉色,隻自顧自大聲道:
“大可汗,我隻知冷天奴生長在漠北草原上,從沒害過人,同我們一樣他會受傷,會痛,也會流血,你看看他……”
思依回眸看向祭壇上被吊綁著的冷天奴,盤旋在眼眶中的淚悄然滑落,她哽了一聲繼續道:“如果真是邪靈他怎麼會流血?又怎會被輕易的抓住綁在這兒?”
蒼白臉色的冷天奴,唇角溢出的一縷鮮血,紅的刺痛了她雙眼,她以為他遭受了刑訊,卻不知他內傷嚴重。
眼見冷天奴向她搖頭,示意她走,思依咬了咬牙,回過目光急聲道:
“大可汗,那日是應珠公主先去阻攔北周送親使團不成,才生氣跑去的加川原‘狼道’,冷天奴擔心她出事才追進去的,誰知竟然就撞上了狼群過道,是應珠公主先闖進狼道……”
“胡說八道,將她帶下去。”佗缽厲喝,也顧不得當眾如此行事難看,隻命親衛將思依拖下去。
幾個親衛撲上前,但到底是沒揮拳相向,畢竟是“爾伏可汗”攝圖的妹子,隻想將她盡速堵住嘴拖走。
思依掙紮著,情急失態的她張嘴狠狠咬了下去,一個親衛痛得甩手,半截手指險被咬斷。
眼見思依被粗暴對待,冷天奴急道:“思依,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讓她說,讓她說完,我們要聽事情真相。”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聲音中氣十足,令驚愕陷入沉寂的人群中起了嘩然騷動。
“對,讓她說,我們要聽……”
“到底是怎麼回事?讓她說完……”
喊叫聲似彼此呼應,嘩然的人群中隱現出歿一張高鼻深目的臉,歿不著痕跡的左右掃視,若有若無的目光和埋在人群中幾張同樣高鼻深目者的目光一觸而閃。
另三個親衛不再留情,鉗製住拚力掙紮的思依,捂上她嘴,然他們突覺身上腿上一痛,似被人狠狠踹了,回頭,有幾人已猛撞到他們身上,卻一臉莫名其妙,呲牙咧嘴呼著痛道:
“是別人擠的我……”
“誒,我怎麼就被擠出來了……”
幾個吃痛失了平衡的親衛和這幾人不由自主紛紛倒在了地。
被拖帶著倒地的思依嘴得了自由,猶兀自尖叫哭喊著:
“若不是冷天奴讓出自己的坐騎‘赤烈’給應珠公主,又拚死斷後擋住群狼嘶咬,應珠公主和護衛們早就在‘狼群過道’中被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