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雖和宇文姿有著共同的敵人,也打定主意一起圖謀宇文芳,可昔日這位小主子的心性涼薄和卸磨殺驢的行徑,還是寒了她的心。
她雖打定了主意還是要利用宇文姿,甚至幫著她算計謀害宇文芳,可到底是意難平。
她也算是有造化的,被尚是郡主的宇文芳下令遠遠的發賣後,雖被牙行賣到了漠河邊城,吃了不少苦頭也險些命喪蘭姨娘之手,可好在最後被冷天奴所救,如今雖身處塞外蠻夷之地,可好歹是吃喝不愁也無性命之憂,倒不知一同被發賣的彩兒又是個什麼情景,說不定,已是不得好死埋骨它鄉了……
想起當日被宇文芳下令杖責拖出發賣的一幕,趙嬤嬤禁不住咬了咬牙,見宇文姿轉身欲走,她忙道:“郡主……”
宇文姿停了步回頭看她。
趙嬤嬤下意識抬頭看看四周,宇文姿心裏譏誚她的謹慎膽怯,麵上卻不顯,隻道:“我自個出來的,沒帶旁人來,趙嬤嬤有話直說。”
趙嬤嬤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聽說前幾日左夫人似乎被魘著了,夜裏還跑去宇文芳的氈房,後來還是大可汗將她抱了出來送她回去的?”
宇文姿漂亮的丹鳳眼裏又現了抹譏誚,對左夫人的手段很是不以為然:
“確有此事,聽說連大喀木都給請去了呢,哼,不過是些下三濫的爭寵手段罷了,我還以為她會順勢指謫宇文芳給她下了巫蠱壓勝之術,再借大可汗的手翻找挖出紮針的小人兒,要知道,他們蠻夷可是更信更恐懼這些巫蠱玩意兒呢,可沒想到,折騰了一場,竟然就這麼算了!”
說著說著,越發心有不屑,又輕哼出聲:“還是深受大可汗寵愛二十年的左夫人呢,爭寵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想當年,她娘辰夫人對付王府後院那十幾個姬妾的手段可是比這高明的多,也曾利用過巫蠱壓勝之術構陷過兩個得寵的美人,最後連那個深得趙王爺寵愛懷了男胎的婉夫人不也被弄死了麼……
可左夫人倒好,搞出那麼大的陣仗,最後,除了大可汗守了左夫人一夜,人家宇文芳啥事沒有!
宇文姿對左夫人甚為不屑,不由撇撇嘴:這手段,還真不是差得一星半點兒。
如果左夫人聽到宇文姿所說定會呸她一臉,還爭寵的手段,她都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聽哈納雲言語生動的講述她那晚的失態後,她自個都嚇得要命好吧,還真以為自個是邪祟上身了呢……
趙嬤嬤悄然睨了眼宇文姿,心道這也是個蠢的,還指望著從她那兒得些更多的消息,看來,她知道的也是寥寥,麵上不顯的趙嬤嬤隻低聲道:
“左夫人這點子爭寵手段不過如此,可不就是沒人提點嗎,郡主聰慧,若是能在左夫人麵前提點一二,想來結果可就大大不同了,郡主該想辦法同左夫人多親多近才是,若是能借力冒烏頓汗王和暌息王子……”
話突然一頓,注意到宇文姿陡然變了臉色,那對兒漂亮的丹鳳眼裏已是陰鬱遍布,臉上更起了可疑的紅雲,不知是氣得還是羞的?
趙嬤嬤目光閃了閃,剛想再說什麼,宇文姿挑了眉,丹鳳眼裏流露出不耐和厭煩:“趙嬤嬤的意思我自是懂的,可這些子粗鄙的人,怎配本郡主勞費心力去搭訕指點?”
眼見宇文姿隨手又掛好了麵紗,冷著對兒漂亮的丹鳳眼上了馬而去,趙嬤嬤垂了嘴角,一張臉顯了刻薄陰戾:不願交好左夫人?難不成,在這位郡主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既想讓她幫著除了宇文芳去,有事又這麼藏著掩著的,還真是,跟她娘辰夫人一般脾性,都是刻薄多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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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月光溜過半掩的氈窗縫隙映照了進來,一縷清冷的月光打在床上正沉睡的人兒臉上。
睡夢中的宇文芳似不安穩,烏濃柳眉忽的一緊,打破了原本恬靜美好的一張顏。
長長的黑羽睫輕顫,薄薄眼皮下的瞳子在快速的波動,她似是要立時醒了過來,卻遲遲沒有睜開眼,似乎是人已魘在了夢中。
被層層兵圍的趙王府裏喊殺聲震天、女人淒厲的尖叫聲、府兵和侍衛們絕望的嘶吼聲,刀劍相撞刺耳又膽寒的銳響聲……
這一幕太熟悉,她知道,也曾見過,這是抄家滅門的慘況。
當年宣帝剛即位,便以莫須有罪名將仁德善戰的親叔父齊王宇文憲抄家滅門,偷偷喬裝跑去欲見對她疼愛照拂有加的齊王妃最後一麵的她,卻不得不眼睜睜著血腥一幕,眼睜睜著剛烈的齊王妃以頭觸門前石獅,腦漿迸裂……
齊王的五個兒子被當場誅殺,人頭滾落,最小的那個,尚在繈褓之中,竟也難逃身首異處……
齊王府的府兵和侍衛或戰死或自刎殉主,滿地血染……
而此時,相同的一幕又再次在趙王府上演。
她想阻止這一切,切是無能為力,隻能滿目驚恐步履倉皇的衝了進去,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隻餘靜寂,死氣沉沉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