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正是“兆陵候”麂文泰。
一身風塵仆仆的麂文泰,藏青色束腰窄袖胡服,胯坐馬後的他,魁偉挺拔的身姿微後傾,俊朗如昔的臉看上去清瘦許多,略幹裂的唇微繃,剛毅的臉部線條肅冷,濃眉星目間雖精光爍爍卻難掩些許疲憊色,眼底裏更有一抹黯然的憂傷悄然流轉,唇邊的青胡茬表明他一路行來的匆匆,似沒時間打理自個兒。
怔懵了的宇文姿呆呆著,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眼急手快的麂文泰伸手抓住從她指間墜落的韁繩和馬鞭,勒停了坐騎,轉而躍下馬背,迎著宇文姿怔怔的目光,臉上現了抹不自然,眸光微閃,掩不住瞳子裏的焦急,還有一絲的難堪窘色。
宇文姿眼波輕動,回過神的她忙跟著翻身下馬,眨了眨漂亮的丹鳳眼,初時的驚愕已化作驚喜,大呼一聲“麂哥哥”,伸著兩臂,若乳燕投林般撲入眼簾微垂的麂文泰懷中。
一個念頭忽就閃過腦海:冷天奴算得了什麼,哼,我還有麂哥哥!
莫名的念頭過,她雙臂越發緊緊環住麂文泰的腰身,更將小腦袋埋進他懷裏,喜極而泣。
深埋著腦袋的她,不曾看見麂文泰僵滯了的臉色,他下意識想將扒在身上的人給甩出去,可手碰上了那雙肩聳動,不停顫抖著的小身子,生生頓住,隻無奈苦笑,伸著兩手,滿臉尷尬:懷中的這位,畢竟是他名義上未過門的妻子,他頗有些無顏以對,可好在,她知他對她並無男女之情,且,他都對她說明白了不是麼……
“麂哥哥,真的是你嗎?”懷中的人嚶嚶哭泣,語出委曲。
“我做夢都沒想到你會來突厥,你是來帶我走的麼?”
“麂哥哥你一定是來帶我走的!”
“這個鬼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這裏的吃食簡直難以入口,頓頓隻知道食肉,除了白煮肉就是炙肉,喝的羊奶漿酪又腥又膻,喝得我直想吐。還有這裏的人,毫無王道教化,不知上下尊卑更不知非禮勿視非禮勿動,男人凶悍又野蠻,看見女孩兒就瞪著兩眼珠子直勾勾往肉裏盯,女人粗魯又……”
宇文姿如受了委曲吃了大苦頭的孩子,碎碎念著她遭的罪。
麂文泰雙手用了力,板起懷中的宇文姿,被拉開距離的宇文姿睜著一雙水濕的丹鳳眼,抽噎著:“麂哥哥,我討厭這裏,討厭這裏的一切一切,這裏的人還都欺負我,跟本不將我這個北周的郡主放在眼裏,麂哥哥你快帶我走,現在就走……”
宇文姿的一番哭訴,聽在耳的麂文泰心若刀割,眼前不由浮現出宇文芳無助憂傷的小臉兒,她泛著水光的瞳子幽幽的看過來,直看得麂文泰心都碎了。
麂文泰忍下心內酸楚,伸手擋住宇文姿又撲向他懷的動作,在宇文姿愕然的目光下,聲音裏含了絲乞求:
“郡主,你是送親而至很快就會離開,可芳兒她……”
“郡主,麂文泰有事相求,還請郡主施以援手。”
芳兒?
這人都到了突厥王庭,眼看著就要成為佗缽大可汗的女人了,竟然還口口聲聲的叫她芳兒?
心有不快的宇文姿定定的盯著麂文泰,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麂哥哥,你,不是來接我走的?”
直到此時,宇文姿才覺出不對,這前後左右隻麂文泰一人,身為朝廷命官,他怎會孤身一人出現在突厥?
麂文泰若有若無的避了宇文姿驚愕質疑的目光,口中有些發苦的他張了張嘴,卻是無言以對。
“你來是為了見宇……見我公主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