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雕巴特洶洶而來,若黑雲罩頂不斷逡巡在上空似尋找獵殺的目標之際,同驚魂尖叫四處逃竄的人群一樣,彩兒也嚇懵了,待回神,立時也倉皇的找地兒躲藏,至於主子弱水,早拋到了腦後。
待事端平息,回魂的彩兒忽變了臉色,心道不好,危難時刻置主子安危於不顧,隻自顧自的逃命可是為奴的大忌啊!
她這段時日裏的精心侍候刻意表忠心的努力豈不白費了,不行,得想個辦法補救。
眼見汝南公宇文神慶瘸著個腿被侍衛扶走了,再低頭瞅瞅腳下不知是哪個突厥女人逃竄時被踩落的厚底靴,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
看著一臉緊張目露痛楚色,走路微瘸,額頭涔汗,青絲散,裙裾上沾著大片泥巴上麵還明晃晃有幾個大號腳印一身狼狽的彩兒,弱水一對兒水汪汪的美眸閃了閃,心有好笑:都被人踩成這模樣了,她還能苛責她什麼?
弱水揮了揮手,很是大度的原諒了彩兒的護主不利之罪,也令滿目愧疚嘴裏不斷自責請罪的彩兒收了聲。
掃了眼彩兒,弱水眸色微恍,眼前不覺浮現出尖俏下巴的花好笑得清麗無邪的一張笑臉,眼底裏不由一熱……
花好是柳府的家生子,從小伴她長大,雖為奴婢,卻是主仆情深,柳家落難,她被充為官奴入了官辦樂坊韶花閣,柳府的奴婢們也一並淪為罪奴,花好恰也被發落到韶花閣為奴……
她落難至此,花好卻對她不離不棄,在她被打被罰被關時,花好想盡辦法為她上下打點求饒,甚至不惜以身子為酬謝……
她記得為了護住腹中胎兒,她拒了李成瑞的求歡,在被他活活打死之際,聽到外麵花好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情聲,花好拚命的哭喊“小姐”,不停的哭求著什麼人……
她聽到花好的慘叫,聽到棍子打在皮肉上的沉悶聲……
她被高紹義請來的醫者救活,緩過神來的她曾求高紹義將花好也救出韶花閣,可高紹義卻告訴她,花好已經死了!
死在韶花閣舉辦的“賞賣會”上“賞花觀”裏,是被大火燒死的!
那日,一場大火燒死了許多人,若非從一具焦黑的屍體上找到一枚韶花閣裏罪婢必要佩戴的身份銅牌,還不知死了的就是花好。
得悉花好死訊的她空洞迷離的目光久久凝望著韶花閣的方向,一臉淚水,滿目冰涼:
花好,隻希望你來世投胎到一戶好人家,平安喜樂,再無苦痛。
花好,我生命中最後的那一點溫暖,是你給的,你對我的好,我今世無以為報,來世……也無法相報了。
來世,我隻作那奈何橋下的幽幽弱水,淹滅一切的黃泉水。
於她,柳盈,或者說是溫情,早隨著一雙胎兒“死”在了李成瑞的毒打下,如今活著的,不過是弱水,或者說是小孤女柔蘭,一具軀殼而已。
此時,忽就又想起了花好,若是花好還活著,定會不管不顧撲上前護住她的吧……
定不會眼睜睜著她孤獨無助的站在那兒,任人嘲笑輕賤的吧……
花好,你怎就這麼去了?
連最後一麵,都沒來得及看一眼!
弱水身子忽的一顫,腳下一個踉蹌,驚得彩兒忙上前扶住她:“右夫人,您怎麼樣?”
眼底溫熱,一抹水光滑過,再抬頭,弱水一對水汪汪霧鎖煙江的美眸裏,笑意越發的大了。
彩兒不是花好,危難時刻自顧逃命,她不會心寒,更不會失望,至少,彩兒還會盡心力的裝裝樣子掩蓋她的棄主之舉,也算是有心了不是。
瞧著彩兒不安愧疚的小眼神兒,看在眼裏的弱水饒有興趣,末了,溫言出聲,讓扶著她的彩兒退下去將一身的狼狽給拾掇幹淨了,不料,默吡葉護的妻子古裏爾卻在這時走了過來,揚眉笑道:
“右夫人,今日這被當眾羞辱的滋味如何?”
弱水水汪汪的美眸一閃,臉上掠過一抹羞憤。
顯然,古裏爾沒錯過她的表情,心有滿意。
正扶著弱水的彩兒心頭一動,抬眼,眼底裏一抹精光閃:
默吡葉護的妻子,古裏爾,騎射賽上除了宇文芳和左夫人,就屬她最是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