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挑簾,楊勇和許千行信步而入,兩人一身常服,神色悠然閑適,顯然,是入花閣來尋樂子的。
戴罪之身的郡守府執事小吏許千行因之前隨“禦前郎”秋實和“蕩難將軍”楊勇擊退喬裝入互市襲殺搶掠的突厥騎兵有功,本就對其才華欣賞不已的郡守王宣,自是借機加以運作,不僅令其脫了罪身,且愈發加以器重。
冷天奴抬起似有些微醉的鳳眸,眯了眯眼,似努力看清了來者何人,旋即淡淡一笑,手輕輕拍了拍自個身側,低醇的聲音似也同他臉上泛著的胭脂紅一般帶了絲醺醺然,道:“坐吧。”
美人酒醉令人心動,公子醺醺亦令人怦然,雙目有些看直了的楊勇驀地回神,臉上的笑意越發大了,雖當日“韶花閣”裏與冷天奴和霍不與不過區區一麵之緣,可卻是驚心動魄令他此生難忘,如此兩人物,豈可錯過,奈何有心相交,這二人卻匆匆而去,心有念念的楊勇今日再見冷天奴,自不肯再輕易錯過……
當日常媽媽還沒那個身份入“賞樂觀”招待一眾貴客,雖耳聞冷天奴當日大殺四方的風采,嘴裏禁不住“嘖嘖”幾聲,卻是不能與親曆相比,於她淺薄的眼中,冷天奴就是個出手闊綽的金主兒。
而冷天奴自然而然的一個動作,且僅僅隨意的一句“坐吧”,實是令楊勇高興:這熟識隨意的口氣,可不就表明著將他二人當作了朋友麼!
朋友之間何需客氣,那便坐吧,該吃吃,該喝喝,美人美酒當前,可不能辜負嘍!
一旁侍候著的丫鬟們忙又抬上兩架食案,美酒佳肴又擺滿,末了,偷偷看一眼三位公子哥兒:何謂蓬蓽生輝,座上這三位,隻這長相氣度,便足以令此間花閣生輝耀目了!
收起原欲出口的客套寒暄說詞和禮儀,楊勇哈哈笑聲爽朗,一撩衣袍,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許千行亦唇邊含笑坐在另一側。
臉上掛著得體甚至堪稱和煦笑容的許千行,細細端詳了幾眼主位上幾許慵懶之姿斜靠隱囊,一派似醉非醉似笑非笑正看過來的冷天奴,心頭莫名一凜,總覺那對兒沉幽的墨瞳下似是無盡的深淵,麵上不動聲色的許千行微微一笑,也甚隨意道:
“相請不如偶遇,上次匆匆一別,許某心中有憾,今日,韶花閣內再見,許某當敬冷公子!”敬你救了區區在下的性命,敬你當日“賞樂觀”裏斬殺胡人無數,敬你派人去救簡將軍……
不錯,當日混亂中,有胡人擲刀欲殺許千行,實是他唇舌鼓動的令人害怕,害怕他說服了郡守王宣和鎮邊將軍申子問下令剿殺一眾胡人,豈料,卻被冷天奴從中截胡救下許千行……
隨著楊勇和許千行的到來,女樂們眼睛一亮,極有眼力勁兒的拋棄了不解風情僅是侍衛身份的歿,齊齊而上環擁在已是“韶花閣”常客的楊公子和許公子身邊……
沒瞧見冷公子同楊公子許公子交情甚篤,把酒言歡好不愉悅,似是早將他那高鼻深目的胡人侍衛的生辰拋於了腦後……
許千行能成為韶花閣的常客,皆拜楊勇所賜,互市一戰,韶花閣一戰,算是共曆生死的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同袍”之情,更彼此視為知己惺惺相惜,於是乎,視許千行為友的楊勇表現出來的熱情就是邀請許千行出入“韶花閣”醉在女兒香裏……
京師長安裏風流才情賽宋玉的許千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既能稱得“風流”二字,可以想見其人也是個流連花叢惜香憐玉的主兒,如此,有楊勇這個慷慨的錢袋子,許千行自是來者不拒……
“韶花閣”本就是官辦樂坊,漠河又為遙遙邊城,天高皇帝遠的,官宦們到“韶花閣”裏取樂子也是常態,於是乎,這兩人便成了“韶花閣”裏的常客。
早就起身相迎一臉諂媚笑容的常媽媽一個眼色過去,暗戳戳的警告女樂們:可得把座上這幾位金主侍候好了,銀子呐,這幾位可都是行走的白花花的銀子呐!
麵無表情的歿冷眼看著座上把酒言歡的幾位,直到此時,才意識到少主要找的人正是這兩位。
這兩位,一個深得郡守王宣器重,一個是“隨國公”嫡長子,如今漠河城軍中的“蕩難將軍”,可不是熟知軍中和郡守府之人麼!
可少主是怎知這二人會尋上門來的?
事後歿才知,早在漠河城的“賞賣會”上結識了楊勇、許千行和簡容浩後,回到突厥的冷天奴便請許爭將這幾人的詳細信息擺到了他案頭……
楊勇其人,性子寬厚為人坦蕩率直,這點頗令冷天奴驚訝,未料,生在勳貴顯貴之家的嫡長子竟也有如此憨厚的性子,倒是令人詫異。
楊勇家教頗好,並無京師王候勳貴家中養出來的紈絝的許多劣習,顯然,隨國公對這位嫡長子是覬覦厚望悉心栽培的,楊勇好詩詞歌賦且頗有造詣,所以能同才華出眾的許千行為友也不足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