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巡房的護士剛走,張明躺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
今晚的他好像特別安靜,除了護士來的時候他回答了幾句話,其餘時間都一直都一言不發。要不是看他還在呼吸,其他人都要以為他隻是一具屍體。
“老張,有人找你。”
這時候,一個病友推門進來。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有什麼急事,正在會客室等你呢。”
張明慢慢地從床上直起身來,轉頭看著他,“找我?”
“是啊,說是有急事,你快去吧,再晚就到門禁的時間了。”
張明聽完,慢慢地從床上站起身,他手上纏著繃帶,這樣起身很不方便。見狀,身旁的人就要伸手去扶他。
“不用了。”張明忍著痛,用纏著繃帶的雙手撐起身子。“我自己可以。”
然後,他頂著周圍人異樣關注的目光,杵著纏滿繃帶的兩隻手走出了病房。
這種同情的眼神他受得多了,已經麻木。
兩個月前,妻子找到他說要離婚的時候,他就開始承受周圍人的同情。像他這樣大歲數的男人,又沒有多少資產,離了婚哪裏還能找到第二個老婆?甚至他連孩子的撫養權都爭取不到。
一個禮拜前,當醫生當麵對他宣布妻子的死亡消息時,他也在對方眼裏看到那種憐憫的目光。
而就在今天,老丈人告訴他,警察調查出妻子不是自殺,而是被人謀害時。電話中丈人的口氣,也是微微帶著憐憫的。
這些,張明都注意到了。
這些人同情他、可憐他,認為他是個失去了老婆且一無是處的男人。他能怎麼辯駁呢!不能辯駁,因為他們認為的都是事實。他的確很沒用。
七多點,離醫院的門禁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左右。張明走進會客室之前,醫生先仔細審查了他的狀況,然後才開門放他進去。跟在醫生身後進門的時候,他聽到醫生同某個人說話的聲音。
“寧先生,患者精神狀況還不是很好。有什麼事按下門邊這個呼叫鈴,我們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好的,我明白。”
張明聽到一個年輕人的聲音,他抬頭看去,正對著門口的座位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三四的年紀,很是年輕。
“那好,我先走了。”醫生臨走前看了下時間,“半個小時後護士來接你回房,記住,千萬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張明點了點頭,注視著醫生關門離開後,才把視線投向那個年輕人。
這一次,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這個陌生人一遍。清俊的相貌,明朗的眉眼,看起來很舒心的樣貌。隻是看模樣,會讓人覺得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很快,張明就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了代價。
“你好,張先生。”年輕人站起身來,伸出手欲與他相握。“我是寧蕭,這次來是跟通知你一些李愛華一案的進展。”
“你好,實在抱歉,我這樣有些不太方便。”張明有些尷尬地衝他揮了揮手,他的手都包著繃帶,不能握手。
“張先生是受傷了?”寧蕭看著他手上的繃帶,“看起來還挺嚴重,不要緊嗎?”
“沒關係,就是燙傷,前幾天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張明搖頭,轉移話題切入重點道:“關於我妻子的案情,你們調查得……如何了?”
“就是這一點,我今天特地為此而來。”寧蕭走到他身前,再次坐下。“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張先生,殺害你妻子的凶手,警方已經抓到了。”
那一瞬,張明的瞳孔猛地縮緊。
“抓到了?”他控製不住地身體前傾,表情激動。“竟然抓住了……是誰?”
寧蕭專注地看著他臉上每一絲變化,右腳翹上左膝,雙手交握。
“我想那個人你也認識,他正是你妻子的堂弟,李愛國。”
“愛國!”張明露出明顯的錯愕,隨即就是不敢置信。“不,不,不可能,怎麼會是他?”
“怎麼不會是他?”寧蕭反問,“根據警方目前掌握的證據,一個多月前,李愛華和李愛國因為老家舊房拆遷款分配的問題,曾經鬧過一場。這算是動機。”
“他身為李愛華親人,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公寓並不引人注意,這就是作案條件。”
“可愛華他……他,那是他姐姐啊,他怎麼狠的心下來這麼做。”張明仍舊是不敢相信道:“你們問過他了沒有?他怎麼說,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是,我們問過了。”寧蕭道:“他說……”
“說什麼?”張明明顯激動起來。
寧蕭故意停頓一會,笑道:“他什麼都沒有說,但即使這樣,隻要證據充分,法院一樣可以定罪。張先生難道不希望看著真凶伏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