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木姑娘照例去無心殿,途徑那條青石小徑的時候再次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楚修,這次他身上倒不是穿的的她所熟悉的天青色常服,而是一件厚重而繁瑣的太子冕服,紅黑相間的色調濃重而神秘,為他溫和的眉目平添了一絲威嚴,其上用金線繡著真龍在天的圖騰,大氣天成。見此,她不禁眨了眨那雙明媚的大眼,揶揄道:“哎,楚修,你不要告訴我你穿成這樣僅僅隻是打算換一種穿衣風格,這落差有點大啊。”以前看他總是一身天青色常服,也無甚華麗點綴,再怎麼看不過是一個世家公子的樣子,可如今換上這莊重的太子冕服,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霸氣側漏啊簡直。
聞言,楚修不禁好笑,這姑娘總是能夠語出驚人,他勾了勾唇角:“父皇身體抱恙,由我暫代朝政,處理大小事務,所以說,我現在得去上朝了,下朝以後再找你啊。”言罷,不待木姑娘有所反應,他直接踏步向前走去,擦肩而過之時帶起一陣涼薄的風,在她疑惑的眸裏一瞬飄散,四下無痕。
見此,木姑娘不禁有些疑惑,她能看得出,楚修應該是有事情瞞著她的,可到底是什麼,他不願意說,她也是不會主動去問,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的不是嗎?她幹脆甩甩頭,把這些問題拋到腦後,然後大步向著無心殿而去。
踏進內院的時候,她意外地見到了坐在那塊青石板上的花無心,白衣似雲般散在青色的石板上,像是刻畫千年的殤,於不動聲色之中默然繾綣,袖口和領口的內襯許是因為稀薄的晨光倒沒有往日那般鮮紅刺目,隻像一道從脈絡裏流竄出的紅色,積澱了一抹難言的沉重,在喧囂的世界寂寂如歌。顛倒三千凡塵的秋水眸,更是難得地微微彎起一抹淺淡的弧,一瞬由雪入春,滿眼都是那傾城山色,烈烈春光。 見此,木姑娘心下詫異萬分,她之前來過那麼多次,可是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她這麼早出來過,那麼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呢?楚修,花無心,都有了不同,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很多事情已經在悄然改變,或許接下來的,便是更大的讓人越發措手不及的動蕩?
看到那一抹青色踏著清晨薄霧而來,花無心反常地先開了口,她紅唇輕啟,聲音略微喑啞:“木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聞言,木姑娘趕緊點頭,能不好麼?好到她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到了阿淵的房間都不知道,特麼的再也不能更好了好麼?但是考慮到自己所剩無幾的作為姑娘家的清白,嘴上卻是不能這麼說的,她咧出一口小白牙,笑著說道:“當然很好啦,花姐姐你呢?”
花無心執傘的手緊了緊,紅唇輕啟:“還好,對了,你記得今天是個什麼日子麼?”她的眸裏一瞬浮華過後滄桑百年的孤寂,若隱若現著一種難言的哀傷,卻偏又空蕩蕩的,如風飄渺,令人捉摸不定。
木姑娘再次點點頭,“當然知道了,今日十二,距離我與姐姐的月圓之約,還有三日呢。”雖是這樣說,但她心裏卻是極其沒底氣的,貌似過了這麼久這些木蓮一點變化都沒有啊,看來要想揭開那把她從不離身的彼岸花傘的秘密,還是很有些懸的,而且,花姐姐怎麼會問她這樣的問題呢?難道說她已經過得不知今夕何朝了嗎?
“是麼?看來你記得很清楚,那三天後,我就拭目以待了呢?”言罷,她緩緩起身,向內殿走去,那一抹纖細的背影在木姑娘的視線裏漸行漸遠,卻是透出了一股百年的寂寥,連風,都冷了許多。
見她走了,木姑娘也不再耽擱,趕緊開始每日必做園丁工作,鬆土澆水不亦樂乎,然而看著一連幾天都毫無動靜的木蓮樹,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明媚憂桑。這些枯敗到近乎腐朽的木蓮,在這方寂靜的天地裏站成了一道瀝瀝的牆,於風雲變幻十載春秋裏,靜靜地守著一個女子固執的夢,或許,花不開,夢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