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高的掛在空中,寬闊的江麵上被微風吹起陣陣漣漪,這一段江麵,不發大水的季節,都比較平靜,像一個沉睡中偶爾翻身的少女。
趴在沙灘上的阿黃,呲牙咧嘴,目不轉睛的盯著緩緩流去的江水,它身上的傷口,受江水的浸泡,已經發炎化膿,散發著陣陣惡臭。
它毫不顧忌紅腫的傷口傳自全身的跳躍性疼痛,這種疼痛像是雞啄米一樣,啄一下,神經就猛然被牽動一下。
它期盼的目光一直在江麵上搜尋,連一根飄過的朽木樁都不放過。
突然,它奮不顧身的撲進江水裏,朝遠處撲騰著遊過去,所到之處,水花四濺,劈開一條路來。
江麵上一個貌似人形的東西,在江水中浮浮沉沉,忽隱忽現,阿黃奮力的靠近他,張嘴咬住裹在他身上的外衣。被江水腐蝕了的布料,瞬間成了碎片。阿黃焦急的再次下口,裏麵的衣服也經不住它的拖拽。
圍著不省人事的人遊了一圈,阿黃用自己的身體推著他,艱難的往岸邊遊去。離岸不足五米了,它精疲力盡,無奈的用嘴巴銜住了他的手臂,用盡全力拖拽,終於把他弄上了岸。
阿黃癱軟的躺在沙灘上,哈哧哈哧喘氣。
躺著的人麵色青紫,麵目全非,一隻手高高的舉在頭頂平躺著。
阿黃吃力的爬到他的身邊,抬起爪子,拚命的拍打他的前胸,許久,一股水從他的嘴裏冒出來。阿黃湊過頭去,伸出舌頭,不厭其煩的在他的鼻孔間舔舐。
倦意襲來,阿黃不知不覺倒在他的身上睡著了。
太陽落山了,沙灘上變得陰冷,楊智建在冷風拂麵下,微微的睜開眼睛。
胸口一陣憋悶,像是被磐石壓著。他猜測自己是到了天堂,還是地獄?他想:像我這樣罪孽深重的人,肯定會到地獄,下油鍋……然後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他平視著上方,天空中掛著一輪彎月,繁星點點彙聚在它的周圍。
哈哧——哈哧——
又一陣風刮過,他鼻子發癢,接連打了幾個噴嚏。他開始懷疑自己還活著,想要動一下手,確認結果,卻發現,舉在頭上的手,無法收回來,他有些著急,動動另一隻手,居然能動。他欣喜若狂,心想:看來,老天對我不薄,竟然還給我留著一條命!
他抬起脖子往胸口看,竟然是阿黃趴在他的胸口。他使出全身力氣,才把它從身上推開。
他單手支撐鬆軟的沙灘上,艱難的坐起來,再艱難的站起來,方才那隻高舉的手,像折斷了,僅有樹皮鏈接的樹枝,搖搖晃晃,隨風擺動。
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這隻手臂,脫臼了。
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黃,他明白了,一定是它救了自己。他單腳跪在地上,撫摸著它粘成一縷一縷的毛,心疼的看著它流著膿液的傷口。
阿黃的眼角滲出兩行淚,瞬間鑽進毛發裏。它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它緩緩的睜開眼睛,依依不舍的看著楊智建,掙紮著翻身,用舌頭舔著他懸著的手臂,仿佛在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阿黃的身體朝下倒去,它——走完了這一生短暫的路。
咦——呀——
楊智建張大嘴巴,抬頭望著天空,淚如泉湧,他用盡力量,也隻能喊出粗短、暗啞,不成音的聲音。
他的心中充滿了仇恨,他告誡自己:我一定活下去!顧遠山,我與你不共戴天,我一定要給阿黃報仇雪恨!
……
放火燒山,毀屍滅跡,一石二鳥。的確妙哉!
金毛心裏痛快,這下好了,總算完成了顧遠山交代的任務,他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他嘉獎了參與行動的每一個兄弟,並賞了他們一頓慶功酒,但,他沒有出席。
對此,兄弟們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滿,認為老大瞧不起他們,壓根兒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金毛心裏的確也沒把他們當回事,這會兒,他最擔心的是,喜子進去少說也有十多天了,卻沒有一點兒動靜,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的心中有些抓慌,心想:喜子該不會倒戈了吧?若真是那樣,老子這次虧大發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丟失了一員大將!
不管怎樣,他得弄清楚事情真相,否則,會被這些猜測攪得夜不能寐。於是,他火急火燎的開車去了看守所。
“大哥——你來了!”見到金毛,喜子一如既往的稱呼,並無什麼不一樣。
金毛狐疑的打量著他,分辨不出他是忠是奸,之前的那些猜測,直接影響了喜子如今在他心中的分量。
看到金毛不信任的表情,喜子的心裏很不舒坦,他冷冷的說:“我進來的第二天,黃廣宣就被轉到勞改農場了。大哥一直沒有派人來,我也沒法把消息傳給你。”
一聽這話,金毛對喜子的懷疑打消了一半。他立即掛著笑容,說道:“喜子,在裏麵受苦了吧?哥想辦法,這就把你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