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他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伸手摸一下,身體下麵軟軟的,像是席夢思,看樣子,是在酒店。適應了一會兒,他才看清了窗戶的位置,爬起來拉開窗簾,月光灑進屋裏,他打開燈,才發現,喜子坐在地下,靠在床邊睡著了。
他感覺到下巴的皮膚緊繃繃的,沒有理會喜子,徑直走進洗手間,他看到沿著嘴角往下,有一道硬殼,用手揉一揉就掉了。洗了一把臉,金毛甩了甩沉重的腦袋,從金都大酒店走出來之後的記憶,都不複存在了,竟然斷片了。
他從洗手間出來,用腳背拐了喜子幾下,喜子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揉著惺忪睡眼,嘟囔著:“大哥——你醒了?”
“再不醒,都深更半夜了,我咋在這兒?不是回家了麼?”金毛沒有絲毫記憶,又不好表明,隻得渾水摸魚。
“我扛你——哦,不,您說要來這兒,就來了——”喜子話到嘴邊,突然發現還得給老大留點兒麵子,半道上突然改口。
“車呢?走,吃飯去,別說,還真他媽的餓了!”金毛扯扯衣服,看著喜子。
“在樓下停車場。”喜子趕緊跑到衛生間抹了一把臉,屁顛顛跟在金毛身後出門。
坐電梯下到一樓,金毛說:“房子就別退了,你今兒就住這兒,好好樂嗬樂嗬!”
“謝謝大哥!”喜子聽出了金毛話裏的意思,反倒不好意思了。
穿過停車場,走到車跟前,金毛咋咋呼呼嚷開了:“他媽的,誰幹的?車咋就變成這樣了?”
喜子看著他大驚小怪的模樣,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金毛罵罵咧咧的圍著汽車繞了一圈,罵道:“他媽的,連尾燈也敲了,這跟我有多大的仇啊?”
“大哥,不是人家敲掉的,是咱自個兒撞的——”喜子又好氣又好笑,老大這記憶力真不是蓋的,全然什麼都當沒發生過。
金毛還沒聽完他的話,就驚訝的看著他,問:“你說,是咱自己撞的?”
喜子點點頭,沒再說話。
哈哈——哈哈——
金毛一陣大笑,指著喜子,說:“咱自個兒撞的就算了!說說你吧平常開車那是沒得挑剔,喝了酒還真不能跟我比,還非得跟我掙著開,這下口服心服了吧?”
喜子哭笑不得,這下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他心想:還真是口服心服,不過,不是服氣老大的車技,而是服氣他健忘的本事,還有栽贓的徹底!該忘的全忘了!
金毛跳上車,說:“這下我來開,安全!”
喜子偷著樂,心裏暗笑道:是挺安全,不是被兩棵樹夾著,咱倆還不知道這會兒是在天上飛,還是在地上跑!
金毛發動車,緩緩開出院門,側臉問:“喜子,咱去吃些啥?”
“我聽大哥的。”喜子答。
“去吃烤肉串,咱哥兒倆再整點兒酒,完了我開車送你回賓館。”金毛轉過臉看著路前方,喜子一聽他的話,心裏就發毛,又不好做聲。
他在心裏想:哥哥,求你饒了我吧,一會兒你又想把車卡到哪兒?背黑鍋事兒小,再撞一撞,沒準兒就報廢了;車廢了不打緊,小命兒要是交代了,就不劃算了!
烤肉攤上,兩人坐在矮趴趴的竹凳子上,金毛要了一大堆羊腰、羊.鞭一類的東西,盡是重口味,別看他矮墩墩一身橫肉,還真是能吃,喜子這等壯小夥兒,都吃不過他。
兩人一人整了一瓶沱牌大曲擰開瓶蓋,擺在桌子上,喜子看看酒瓶子,心裏尋思著:一會兒,說什麼也得把鑰匙奪過來,堅決不讓老大開車。
打定主意之後,喜子才算放下心,敞開了和金毛幹杯,不一會兒,酒瓶子裏的酒就下去了一半,盤子裏的羊腰子也吃得精光。
金毛衝著燒烤爐子那邊喊道:“老板,再來兩副羊腰子,越騷越好!”
別說,金毛的口味不是一般的重,膻味十足的羊腰,他非得說不夠味,害得喜子隻差捏著鼻子下口了。
再多喝了幾口酒,金毛的話又多起來,天南海北,神吹胡侃,貌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喜子一邊喝酒,一邊聽他神吹,時不時露出一副崇拜狀,金毛就更加歡喜興奮。
在路邊攤吃飯,跟在大酒店吃飯,天壤之別,隨心所欲了許多,沒多少人會想到,義人幫的老大,會坐在路邊吃車尾氣和灰塵。縱然有人看到了,也不敢認,頂多覺得是長得像的人罷了;何況,金毛本就長了一張大眾化的臉,丟到人堆裏,一抓就能對上幾個眼睛、鼻子、眉毛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
喜子就不用說了,江湖上少有人見過他,跟一個如此名不見經傳的人坐在一起,怎麼可能是老大?
常人都會這樣認為,這樣一來,金毛在這種鬧市出沒,一點兒都不擔心安全,大大咧咧,完全沒有當一回事。再說了,真的幹起架來,喜子的身手可不是吃幹飯的,隻要不是暗箭傷人,明刀明槍,那都不是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