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秀仙瞪著眼睛，咧開嘴，露出萎縮退化了的牙齦，牙齒間的縫隙如同一道道黑色的口子，瘮人的裂開。
“娘——你說話呀，甭怕！”黃廣宣在一旁給老秀仙打氣。
半晌，老秀仙才哽咽的喊出一聲：“遠山——娘對不住你——”
顧遠山不為所動，冷漠的盯著老秀仙，說：“你要臉不要臉？我上次說的話你沒聽明白麼，我娘早死了，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跟我爹一塊兒去見閻王爺了！你是我娘，你打哪兒冒出來的？”
“遠山——我、我是不想來打擾你的生活的，可是——我家的房子塌了，你看看外麵，到處都埋著死人——你哥哥、嫂子沒了，你就剩下廣宣一個弟弟——我老了，死了也倒是沒啥，但我求求你，讓廣宣在你這兒住一陣子，他可是你親弟弟，是黃家唯一的血脈——”老秀仙痛哭流涕的哀求道。
顧遠山冷笑一聲，氣急敗壞的罵道：“老不要臉的東西，老子姓顧，他姓黃，八竿子打不著，你心裏就隻有這不成器的貨，哈哈哈，黃家唯一的血脈，你讓黃廣誌跟秦慧芬在地底下咋能安生，他們的兒子黃繼鵬難道不是黃家的人？就憑你們那麼樣兒對繼鵬，我也不會管你們的死活！”
“遠山——你罵得對，繼鵬也是黃家的人，你能接納繼鵬，為啥就不能接納廣宣？算我求你了——是我該死，今兒你隻要答應留下廣宣，我就算是立即死在你麵前，也踏踏實實閉眼了！”老秀仙一把鼻涕一把淚，傷傷心心的哭訴道。
老秀仙越是苦苦替黃廣宣求情，顧遠山的心中越是疼痛難耐，每一根神經都被刺激，壓製不住的憤怒，心想：幾十年來，這個老不要臉的女人心中，隻有黃廣宣這個雜種，要不是我如今當了官，他們能正眼兒瞧我？
“娘，別求他，他若是不管你的死活，咱們就到政府去告他，我就不信政府不管他——連自個兒的親娘都不認，還能當了老百姓的父母官？”黃廣宣安慰老秀仙一陣子，橫眉冷對的盯著顧遠山，鼻子裏冷哼一聲，洋洋得意的說：“顧遠山，咱們騎驢看樣本，走著瞧，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大，還是政府大！”
顧遠山憤怒的瞪著黃廣宣，一步一步走過去，老秀仙不由得打了個機靈，把黃廣宣護在身後。
逼近老秀仙麵前之後，顧遠山停下腳步，鄙夷的盯著躲在老秀仙身後的黃廣宣，冷笑道：“黃廣宣，你就這點兒出息，多大了，還躲在你娘的屁股後麵？我今兒把話給你撂這兒，你若是肯走，離開金都，一輩子不要再回來，老子就給你娘養老送終！你若是不走，就趕緊領著你的老娘滾蛋！”
“顧遠山，我可告訴你，我娘也是你娘，你給她養老送終，是分內事，至於我——且不說我是你兄弟，你摸著自個兒的心問問，你他媽的敢得罪我麼？你就不怕，我把你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全給你抖摟出去？”黃廣宣對顧遠山的話不以為意，從老秀仙身後站出來，他的心中有數，量顧遠山也不敢真的攆他走，開罪他。
顧遠山伸手一把揪住黃廣宣的衣領，惱羞成怒的喝道：“黃廣宣，你個龜兒子，是在威脅我？”
“哥——你是我親哥，我哪兒能不分長幼尊卑，威脅自個兒的哥哥呢！”黃廣宣嬉皮笑臉的瞪著顧遠山，目光中充滿了挑釁。
仿佛在說：“顧遠山，你怕了吧，沒轍了吧？這就對了——隻要你好好的認了娘，認了我這兄弟，咱們啥話都好說！”
顧遠山的手越收越緊，衣領子勒得黃廣宣麵色通紅，喘不過氣兒來。黎鳳蘭眼瞅著氣氛不對勁，光著腳丫子從樓上跑下來，捉住顧遠山的手，驚惶的勸道：“遠山，你撒手，有話好好說！”
“不是讓你呆在樓上，不準下來的嗎？”顧遠山氣急敗壞的揚手，黎鳳蘭的身體隨著他的手飛了出去，嗵的一聲摔在地上。
黎鳳蘭捂著肚皮，痛苦的皺起了眉頭，喊道：“遠山——”
顧遠山萬萬沒有想到用力過猛，居然把黎鳳蘭推倒了，老秀仙瞅著黎鳳蘭麵色慘白，汗如雨下，墊著小腳跑過去，扶住她，急切的問道：“你咋啦？”
“遠山——我肚子痛——我、我肚皮裏揣著你的娃兒——”黎鳳蘭氣喘籲籲的聲音傳入顧遠山的耳朵，他大吃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她的身邊，抱著她，追問道：“你——你說啥？”
“我——我有了！”黎鳳蘭痛苦中夾雜著羞澀，麵色白裏透了一點兒紅。
“真的呀？太好了，我顧遠山總算是有後了！”顧遠山抱起黎鳳蘭，往門外跑，邊跑邊說：“鳳蘭，你別著急，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老秀仙和黃廣宣跟到門口，看著顧遠山把黎鳳蘭放進車裏，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