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家的房子被火災破壞得不是很嚴重,燒得隻剩骨架的沙發已經換了新的,熏黑的牆壁、天花板也已刷白,走進去卻依然能聞到煙熏味兒。
災難的痕跡無法完全抹去,謝雨涵每每回到家裏,打開門,嗆人的氣味撲鼻而來,心不由得陣陣疼痛,仿佛沉寂在一場冗長的惡夢中,無法醒來。
謝雨涵不敢想象,獨自麵對大火的小冉,內心該有多麼懼怕、多麼無助?一想起小冉經曆的苦難,她就不免心生怨恨,怨鐵蛋爹娘,怨小正,也怨鐵蛋和自己——
此刻,她正用拖布一遍一遍用力擦地板,想要把災難的痕跡完全抹去,宣泄著內心的悲傷與憤恨。
從鬼門關爬了一遭,謝雨涵明白了生命對她的意義,她不會再去尋短見,可,也不會輕易原諒楊文鐵和他爹娘。
謝雨涵甚至有些懷疑,當初嫁給楊文鐵,是不是錯誤的決定,心想著,興許,自己孤身一人生下、撫養孩子,會好許多,最起碼,兩個孩子不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可她並沒有想過,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兩個孩子,有多麼艱難——
頃刻之間,謝雨涵將楊文鐵的好抹殺了一大半,對他爹娘更是厭惡至極,根本不想再看到。
拖了三遍地,謝雨涵才停下來,翻箱倒櫃,抱出一個餅幹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堆陳舊的東西翻看。
一張照片捧在她的手心裏,久久注視,照片上,顧遠山和她並肩而立,笑容燦爛,一臉幸福。
這張照片,是他們感情最為熾熱的時候拍的,撫摸著顧遠山的臉頰,謝雨涵的心微微顫抖。
她不得不承認,無論顧遠山對她作出了如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的心中,依然深深的愛著他。尤其是顧遠山奮不顧身從江裏將她救起來,抱著她送往醫院,她雖然意識混沌不清,卻能真實的感受到,兩個分別多年的身體,親密接觸產生的心靈碰撞。
那一刻,謝雨涵就清楚了,自己的內心所愛是顧遠山,楊文鐵隻不過是她退而求其次的生活伴侶;她對楊文鐵的情感多為感激和依賴,並無多少愛可言;從顧遠山緊張的神情中,她也清楚了,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依然很足。
謝雨涵的內心產生了短暫的悸動,滋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告訴顧遠山,小正、小冉的身世之謎,讓他們父子相認。
此念頭一出,謝雨涵驚愕的揪了自己的臉頰一把,憤憤然的罵道:“謝雨涵,你瘋了?你可以將顧遠山藏在心裏,你也可以不愛楊文鐵,可,楊文鐵是你合法的丈夫,小正、小冉的父親——他照顧你個孩子們這麼些年,你的心思卻在害你入地獄的顧遠山身上,你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臥室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謝雨涵驚慌失措的將餅幹盒子塞進枕頭下麵,抬眼惶惑不安的望著門口,鐵蛋正目光柔和的望著她:“雨涵,你沒事兒吧?液體都沒掛完,咋就跑了?我可擔心死你了!”
謝雨涵黑著臉,不搭理鐵蛋,脫鞋上床,扯過被子往身上蓋,餅幹盒子無意間被拋到地上,發出尖銳的撞擊聲,各式各樣的紙片撒了一地。
鐵蛋朝前走了兩步,彎下腰,謝雨涵麵如土色,驚呼:“你別動,我自己撿!”
謝雨涵騰地一下坐起來,下床趿拉著鞋,蹲下身子,慌亂的撿地上的紙片,神情異常緊張。
鐵蛋錯愕的頓了頓,直起腰,尷尬的掃了一眼地麵上的照片,臉上掠過一絲悲傷:“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悻悻然退去屋子,鐵蛋隨手關上了房門,心隨著門鎖‘咣當’的聲音,裂成了幾半。
鐵蛋的內心異常落寞,結婚至今,謝雨涵始終將那個餅幹盒子視如寶貝,誰都不讓碰。
鐵蛋尊重謝雨涵的隱私,始終恪守不渝,不去觸碰——他萬萬沒有想到,盒子裏麵,竟然藏著她的愛情,與他無關。
在廚房裏做事,鐵蛋心不在焉,不是雞蛋落在地上,就是炒菜把糖當成了鹽,把酒當成了白醋。
謝雨涵的話語,在他的耳邊縈繞,他喃喃自語:“雨涵從來就沒愛過我,二十年從一而終,苦苦的守候,抵不過顧遠山的不負責任、始亂終棄!”
鐵蛋嚐了一下炒好的菜,難以下咽,悲憫的苦笑,將菜全部倒進垃圾桶裏,從新做了一碗水蒸蛋,端到謝雨涵麵前,進門前,還刻意敲了敲門。
聽聞鐵蛋擱下碗在床頭,腳步聲遠去,謝雨涵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內心依然忐忑不安,她不清楚,鐵蛋是否聽到了她方才自言自語的話?無論如何,她都不是存心想要傷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