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山靠在沙發上,看著顧若曦像小馬駒一樣,自由自在的在客廳裏奔跑,他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柔情四射,不舍得移開。
回想著二十多年來的風風雨雨,什麼樣的屈辱沒有承受過,什麼樣的驚嚇沒有經曆過?多少次在鬼門關兜兜轉轉,撿回了一條命,卻從來沒有被嚇破膽的時候;然而,這一次,顧遠山卻明顯的感覺到自己慫了,居然開始懼怕死亡;由於懼怕而變得煽情,興許,是人之將死,其心也善,怕有些話,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有些情感,不表達,就再也沒有機會流露了。
顧遠山比誰都清楚,二十多年來,心狠手辣,不按章法出牌,樹敵無數,想要拽他下馬,取他性命的人,不計其數;不知什麼時候,他就會一命嗚呼,他素來不畏鬼神,如今,卻一心尋求老天爺的庇護,不得不承認,自己老了,開始看重生死,開始顧慮重重。
能夠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進行明追暗堵,痛下殺手的人,怎能不令顧遠山惶恐?今日能夠僥幸脫逃,並不代表每一次都會有如此的好運氣;更令人頭痛的是,仇人斬不盡殺不絕,顧遠山根本就分不清,是誰急於求成的想要取他的性命;大腦中梳理一遍,數量多得驚人,人人皆有可能,竟是無從防備。
顧遠山很快將最大的嫌疑人,鎖定在簡冰和齊宏身上,他突然記起了,最後一次避無可避,被迫與簡冰會麵時,簡冰說的那段意味深長的話--再粗壯的大樹,也經不住不起眼的蟲子的啃噬;再巍峨的大山,也經不住有心人掏挖。我真誠的祝願顧書記的屁股穩於泰山!
“沒錯,一定是簡冰那個王八蛋!他在那天,就已經向我遞出了訊號!”顧遠山深陷沉思,完全忘記了身處家中,女兒顧若曦還在不遠處。
他猛一拍沙發,一腳踹在茶幾上,猛然站起身,喝道:“簡冰,老子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巨大的響動嚇得顧若曦腳下一閃,跌倒在地上,她驚恐萬狀的扭頭盯著麵目猙獰的顧遠山,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哭聲震天響。
顧遠山反應過來,才知自己失態,他恢複常態,走過去,蹲下身子,伸出手:“若曦,別怕,摔痛了吧?來,爸爸抱你起來!”
“走開……你走開……”顧若曦驚慌失措的拂開顧遠山的手,兩腳在地上蹬著,身體朝後退,聲嘶力竭的哭喊:“媽媽……媽媽……”
黎鳳蘭聽到顧若曦撕心裂肺的哭聲,驚慌的跑出廚房,又停下了腳步,停頓片刻,硬著心腸又重新回到廚房裏忙碌。
她心想:虎毒不食子,若曦畢竟是遠山的親骨肉,經曆了那麼多波折,真相早已大白,他又怎會傷害她?是時候該讓他們父女倆多單獨相處,培養感情的時候了,俗話說,閨女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哪兒有不跟父親親近的,哭幾次、鬧騰幾次,若曦就會習慣跟父親相處了!
顧若曦的哭聲經久不息,黎鳳蘭不免經受著痛苦的煎熬,十月懷胎,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拉扯大,怎麼舍得聽到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遠山難得的沒發脾氣,耐著性子哄顧若曦,絞盡腦汁想出各種辦法逗她,最後想出了‘騎大馬’的方法,終於讓她止住哭聲,破涕為笑。
聽到客廳裏遠遠傳去的笑聲,黎鳳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心想:唉,我受一點兒煎熬沒什麼,隻要他們爺兒倆從此以後和和睦睦、開開心心就好!
酒菜上桌,擺好碗筷,黎鳳蘭穿過通廊,走向客廳,當她看到顧遠山趴在地上,馱著顧若曦在廳裏爬來爬去時,淚水模糊了視線,這才是最平凡的父愛,為了討自己的孩子歡心,甘願當牛做馬。
黎鳳蘭不忍心打破這難得的和諧,卻又不忍心讓顧遠山疲勞之餘還餓肚子,糾結中抹了一把淚,哽噎道:“若曦,快下來,讓爸爸先吃飯!”
“不嘛不嘛,我要讓爸爸陪我玩兒‘騎大馬’!”顧若曦賴在顧遠山背上不肯下來,兩條腿緊緊的夾在他身上,雙手牢牢的揪住他的衣襟。
黎鳳蘭惱火的瞪著顧若曦,走過去抱住她,口吻異常嚴厲:“若曦,你怎麼能不聽話呢?爸爸一天到晚多辛苦啊,你怎麼能這麼淘氣,不讓他吃飯,餓壞了身子怎麼辦!”
顧若曦垂頭喪氣的噘著嘴,反駁道:“可是……爸爸自己說陪我玩兒‘騎大馬’啊!”
“你再不聽話,媽媽要打你了!”黎鳳蘭強行將顧若曦從顧遠山的背上扯下來,顧若曦生氣的抬手打她,嘴裏罵道:“壞媽媽,壞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