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璃星兩年才遇一次冬季,每次冬天都要下鵝毛大雪,冰寒天氣長達四五個月。
冰雪封路,鳥獸絕跡,漫天飛雪,整個長淮山披上了銀裝。有些樹木甚至還來不及脫下綠衣,就已被白雪覆蓋,整個白色的世界延綿一片,遠遠看去寧靜無邊。
佇立凝望這樣的世界,站得久了,竟然還會產生一種孤獨無依之感。整個空間被冰雪填滿,卻也被冰雪奪走了一切。偶爾的一抹燦陽、一隻孤獨飛過的鷹鳥,或是從樹梢輕輕落下的一團雪球,都會讓這個靜默的白色世界突然有了一絲莫大的生趣,仿佛時間忽然活了過來,這世間,也不再是隻剩下他們孤寂的兩個。
風哉和師父泓寧就在這樣一片寂靜之中度過了整個漫長的冬季。
風哉是非常熱愛這座他生活的森林的,整個冬季雖然很漫長蕭條,他也不能出遠門,但是他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經常一個人跑到森林裏去玩。偶爾也會遇到大膽的小獸出來覓食,他會趁機逗它玩一番,其餘的時候,就是長時間的佇立凝望,發呆,觀察與感受這寧寂天地的一切。
正是如此,屋子四周的各個角落幾乎都被他探究完了,稍微有一點小變化,都很容易被他發現。
冬去春來,枯燥的嚴寒被濕潤的暖風吹散,山上的雪漸漸化了開來,露出了些許黑的褐的黃的綠的枝末,站在空氣中,仿佛就能感受到大地複蘇的生機。
“師父!”風哉上氣不接下氣地撞開門,從屋外衝進來,大喊了一聲。
泓寧正盤腿坐在他的房間裏打坐,左右兩邊全是書籍,身後是一排頂格到屋梁的藥櫃,靠門的那一道牆,則是一張長桌,上麵放著各種研製藥物的工具。除此之外,他的房間裏就隻有一張床和一個小茶幾,茶幾上擺放著一杯茶和一個古樸圓潤的玉色香爐,一縷輕煙渺渺升起。
風哉見泓寧沒什麼反應,便又叫了一聲:“師父!”
泓寧這才慢慢地張開他那雙無喜無憂的墨色雙瞳,悠然問道:“怎麼啦?”
風哉一副又急又喜的表情對著泓寧說道:“師父,那棵樹竟然活了?!”
“冬去春來,花木複蘇,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至於急成這樣子嗎?”泓寧舉起茶杯來低頭抿了一口。
“師父,這棵可不是普通的樹哦,是那棵被燒死的萬年幻蝶樹!”
風哉剛說完,就看見泓寧的手抖了一下,杯子差點掉了下來,茶水直接倒到他的衣袍上,濕了一大片。
“你說什麼?”泓寧顧不上擦幹身上的水漬,站起身來望著風哉認真地問了一次。
“哎呀——你還是隨我去看吧!”
風哉帶著泓寧走到了那池月玉冰泉旁邊,泉上的浮冰已漸漸融化,水池邊上的雪也化開了,露出一圈枯敗的草皮。
四周的土地仍一半覆蓋著冰雪,一半裸露出黑色的泥土,唯有那棵黑色的枯枝上,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指長的綠枝,在冬雪初融的清晨格外耀眼。
“師父,你看,它是不是活過來了?”風哉指著那支小苗笑道。
泓寧臉上的神色既猶豫又吃驚,喃喃自語道:“這棵幻蝶樹明明已經被燒死,多年都未曾有複活的跡象,怎麼今年突然就長出了新枝呢?”
“我覺得它是命不該絕,或許之前的大火沒傷到它的根部,休養幾年之後,它現在就活過來了唄!”
“難以置信……”泓寧臉上的表情依然很複雜。
“大自然中神奇的事情多的是了,你不是說這月玉冰泉有什麼神奇的作用嗎,說不定在這泉水的澆灌之下,真的發生奇跡了呢?”
“枯木逢春,的確是大吉之兆。”泓寧低下頭,臉上卻又浮起一陣落寞的表情,“不過,已經太遲了。”
風哉聽到他說的沒頭沒尾的,不禁問道:“師父,你說的什麼太遲了?”
“它複蘇得太遲了,現在已經沒有用了……”泓寧說完,便搖著頭走開了。
風哉習慣了他這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所以也懶得追根溯底了,一個人留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那株小苗。
“看到你出現,我就相信,春天是真的來了!”他伸手很輕很輕地摸了一下小苗的末梢,仿佛稍微用點力就會把它折斷般,眼神充滿了憐惜,“你經曆了那麼多磨難,能活過來不容易呀!”
在那之後的每一天,風哉都要去水池邊上看那棵複蘇的幻蝶樹。他發現這棵小樹長得很快,沒過幾天,小枝就從一指長,長到一個巴掌那麼高,小枝上的葉芽全部舒展開來,嫩嫩綠綠的,沾著春日的光輝,搖曳著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