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出去走合適麼？”釋夜打開了門，問道。
“反正我也睡不著，不如出去逛逛，你不是正好也想多看看這座都城麼？”逍說道。
“可是這都城裏這段時間肯定守衛森嚴，晚上街上人少，我們不是很容易被盯上，然後很容易被發現麼？”釋夜擔憂地說道。
“給你——”逍掏出兩個半臉麵具，遞了一個給釋夜，說道：“晚上燈暗，戴上麵具便不怕被人認出了。”
釋夜又想起了他們一起在鳳舞城遊玩的情景，接過麵具，欣然應道：“好！”
兩人在曠夜城中隨意走著，話也不多。有句話叫“近鄉情更怯”，曠夜城於釋夜而言就像是一個夢中的故鄉，漠昔和玓今的願望，也就是她的願望。光複司史一族，讓族人有家可歸，曾經想來是那麼遙遠的夢想，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
而她以前多麼努力地想幫漠昔實現這個願望，卻一點也沒幫上忙，反而是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一切卻順水推舟地做成了。
釋夜知道，這中間固然是司史一族之人長期堅持的結果，但是最後加速此事真正做成的，關鍵還是漠昔的勉力部署，夜兒的強勢周旋和瓷煙的默默付出。
或許，漠昔身邊真正需要的是像夜兒和瓷煙這樣的女人。
而她，隻會讓他擔心，給他阻礙罷了。
此刻，看著這已經落成的一切，她百感交集。
“謝謝你，帶我來這裏。”釋夜輕輕地說了這一句，其實她剛剛折回去逍的房間，就隻是想說這一句話。
“這是你一直以來所希望的，對不對？”逍牽著她的手，淡淡問道。
“嗯……”釋夜點點頭，在這座夢想中的城市裏，被他牽著，她的心底從未有過地踏實，“小時候，我覺得住在索昪林的家裏就已經很好，隻要能跟漠昔和小玓在一起，哪裏都不去，我都會覺得很開心很滿足。”
釋夜的思緒慢慢飄回了過去。
從她有一絲的認知開始，就聽到義父不停地在向漠昔灌輸要把司史一族的複族大業當成人生的終極目標。在義父的教導裏，若漠昔不完成此事，將永遠是一個失敗者，將辜負他們一代代幾百年來傾盡一切努力締造出來的根基。
漠昔雖然從小看上去就非常穩重，但其實內心是非常要強的。他什麼都要做得最好，更不會允許自己讓父母和族人失望。
從很小很小開始，漠昔就已經非常用功地完成義父義母布置下來的各種課業。他每天要學很多很多東西，要看很多很多書，要修煉很長很長時間的功夫，在她所有小時候的印象中，漠昔都是微微皺著眉頭抿著嘴唇練功看書的樣子。
而在努力刻苦的這個過程中，他很少笑。釋夜不知道他在做這些事情的過程中，心裏是不是開心的。
她覺得他其實是不開心的。一直到後來，義父義母去世之後，他依然堅持每天用功修煉，但是，眉間再無一絲褶皺，一臉平靜如水。
自那時起，他便成了像如今般波瀾不驚的模樣，她也再也無法從他的臉上再分辨出更多內心的痕跡。
原來她以為自己一直是懂他的，但是，後來她才慢慢發現，其實她根本不懂她。
她心裏麵有一個想象出來的漠昔，而這個漠昔，其實和真正的漠昔，並不一樣。從前，她喜歡的，不過是那個自己想象出來的男人罷了。
逍見她說著說著就又斷了，看她心事重重，眉頭微鎖的樣子，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問道：“那現在呢？”
釋夜愣了一下，才想起方才自己說的話，便接了下去說道：“現在，我們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歸宿，隻要他們都過得好，我就滿足了。”
“不能留在最親的人身邊，會不會覺得難受和遺憾？”逍問道。
“遺憾肯定是有的。然而，雖然從前是我陪著他們走過，但是現在和以後，他們身邊會有其他的人出現，會有更重要的人陪著他們繼續走下去。我們不再是三個相依為命的小孩子，而永遠在一起，也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我隻希望他們都好，這就夠了。”釋夜在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喃喃說道。
“你跟著我，不僅失去了親人，還失去了師父、師兄和其他朋友，付出這樣的代價值得麼？”逍又問道。
釋夜微微一笑，抬頭望向逍道：“你這是在考驗我麼？”
麵具下，他的眼神依舊迷離，嘴邊的弧度雖然微微彎起，卻是似笑非笑，“我隻是給你提供一個機會，如果你後悔，我可以馬上把你送到你哥哥妹妹身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