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衣右手拎起馬二放到炕上,左手折扇又迅速點他腿彎幾處穴位,使他不得不盤腿而坐,自己則躍上炕來,在他身後盤膝坐下,伸掌抵住他後心,笑道:“天子腳下,怎能容您這樣的絕代巧匠輕賤自己性命?本公子向來得助人處且助人,何況此次與老伯確實有緣,這個忙是幫定了,適才多有得罪,老伯莫怪!”
馬二感動萬分,卻不忍沾衣為他做如此犧牲,無奈身體要穴被她封住,根本無法運功抗拒,隻好聽憑沾衣緩緩向自己體內輸送內力。片刻之後,馬二隻覺得一股融融力道緩慢灌注全身經脈,這力道不溫不火,似陰似陽,渾圓綿厚,均勻純淨,與那紫砂掌所須陽剛與陰柔雜合的內功竟有極其相合之處,逐漸覺得渾身舒暢輕鬆,突然靈光一閃,隨即明白正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當初是這種內力弄得他經脈錯亂,他想盡辦法卻都無果而終,原來是需要幾乎相同的內力來拔除,馬二一想到此不禁暗歎一聲,隨即心裏又浮現諸多疑問,教他如墮五裏雲霧。
此時沾衣也頗詫異,隨著她內力的深入,她發覺那紫砂掌的力道與馬二的內力相比實在微弱得緊,自己用內力幫他化解並非難事,但讓她不解的是,馬二的內力竟與體內那股紫砂掌的力道如出一轍,不過再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正因為馬二體內的內力與那紫砂掌的內力相近,愈相合便愈相克,若馬二修習的是另種內功,即便紫砂掌力留在體內,也會因為有諸多不合,後果不致這般嚴重。
約莫過了三柱香時分,沾衣見馬二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便慢慢收力,待雙掌離開馬二的背部之時,隻覺得全身如虛脫一般,喉頭騰湧上一股甜腥,被她極力壓製了下去,而後稍稍運息半晌,強打精神,裝做若無其事一般,笑道:“在下內力薄微,不知是否對老伯的傷有所裨益,老伯,您此時感覺如何?”
馬二卻啞著嗓子沒頭沒腦問道:“名聞江湖的‘嶗山怪叟’七絕道人是你什麼人?”
沾衣一時摸不著頭腦,愕然道:“什麼七絕道人,晚輩從未聽說過。”
馬二突然從炕上躍起,想是自己運功衝開了被封的穴道,轉身盯著沾衣,眉頭緊蹙,臉上肌肉抽動,切齒道:“那麼你可認得‘九毒蛛’喬仲正?”
沾衣茫然地搖搖頭,不解問道:“也不認得……老伯問這些做什麼?”
馬二神色一變,轉頭望向窗外,半晌幽幽歎了口氣:“沒什麼……可能是老夫弄錯了。公子不惜耗費自己內力助我療傷,現下老夫的內傷已經好了很多,日後再稍加調理,再活十年應無問題。所謂大恩不言謝,老夫無以為報,日後公子若有用得著我這老頭子的地方,隻管開口便是!今日我先將這玉如意替你修好罷。”
沾衣微微一笑道:“晚輩不才,隻鬥膽一試,若真能助得了老伯,便是晚輩的榮幸,並無他圖。修補玉如意若叫老伯覺得為難,不修也罷,今日得以結識老伯,晚輩已經很滿足了。”
這話大大出乎馬二意料,他不由怔怔端詳沾衣,喃喃道:“真像……真像……”眼裏竟有幾分濕潤,發愣片刻,走到桌邊,拿過玉如意,挽起袖子開始修補起來,沾衣見他專心做活,不敢打擾,便靜坐一旁,一邊調息一邊等候。
馬二的手藝果然精湛嫻熟,不到一個時辰便將折斷的玉如意還為一體,原本的裂痕處被他紋了蟠龍舞鳳圖案,竟是絲毫看不出修補的痕跡。完工後,馬二收起工具,吹了吹玉如意上的灰屑,瞟了沾衣一眼,問道:“內息可調勻了麼?”
沾衣笑道:“老伯真是心細,晚輩本來就無甚大礙,現下已恢複了。”
馬二將玉如意遞給沾衣,淡淡說道:“如此甚好。”待沾衣剛一伸手時突然鬆手,沾衣一愣,忙縱身上前接住玉如意,誰知馬二出其不意出指向她胸口疾點而去。沾衣沒料道馬二會來這一手,慌忙抬臂欲撥,可馬二這一指其實是虛點,中途陡然轉向,雙手齊發,接連攻向她的下盤,來勢迅不可擋,隻見他那雙手忽而變掌,忽而變拳,忽而變指,教人難以捉摸,從正麵竟看不到雙手,惟有一團灰影,影中似有千萬隻手,每隻手又似有千萬條手指。沾衣大驚,不明白馬二為何莫名其妙發難,情急之下一躍而起,在半空展開腿腳,敏捷左擋右格,雙腿竟也漸漸舞成一團白影,擋住馬二的拳掌。
十餘回合後,馬二向後跳出圈外,仰麵笑道:“賢侄莫怪!請問尊師可是姓莫?”
沾衣退後站定,回憶剛才交手過程,隻覺得這老頭似乎隻在試她武功,並無傷她之意,便答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