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北村地處京城近郊,一夜之間便被屠村一事,次日便驚動朝野,官府隻報是山匪所為,皇上震怒,責令官府追查確鑿,剿盡匪人,至於沾衣的父母,因遍尋不見屍首,隻道是葬身火海,皇上見沾衣悲痛欲絕,也痛心不已,對她極盡勸慰,將她父親莫三言追封修慈侯,母親莫柳氏追封一品誥命夫人。沾衣見皇上這般撫慰自己,便按捺悲傷,強作歡顏,想叫皇上寬心,無奈連日心力交瘁,在爹娘過世那夜悲傷過度,又淋了雨,第三日便發起了高燒,臥床不起。皇上心急如焚,召了三名太醫連夜為沾衣診治,給她灌服下幾帖精心調配的草藥後,天明時分,她的高燒才漸漸褪去。
清晨,沾衣醒來,頭腦依舊覺得昏昏沉沉,但精神好了許多,便披衣下床,走到窗前,此時花園裏陽光燦爛,鳥聲清脆,露珠在草葉上閃著晶瑩的光芒,這番景像,讓沾衣竟看得癡了,連小富子進來都沒有發覺。
小富子見沾衣站在那裏,便小心翼翼道:“娘娘身子未痊愈,還是回到床上歇息罷。”
沾衣微微笑道:“略染風寒而已,不礙事,皇上可有來過?”
“稟娘娘,昨日皇上在這裏幾乎守了一夜,直到娘娘退燒以後才去上早朝。”
“哦?”沾衣轉過身,“如此說來,皇上是一宿未眠?”小富子點點頭。沾衣扭回身來,望著窗外,心裏泛起絲絲感動,可這種柔軟的感覺卻又讓她煩惱不已,自家門慘變之後,此刻的沾衣非比從前,雖然表麵一如既往,使外人難以覺察,其內心卻陷入日益加劇的沉重,教她不敢奢望一切能令自己愉悅歡樂的東西。
“太後駕到——!”門外一聲尖細的通傳把沾衣從沉思中喚醒,她慌忙整理一下頭發,向已經進門的太後下跪施禮。
“快快免禮!”太後有幾分嗔怪,“你這孩子!身子還沒好,就下床走動,還不快回去?”沾衣謝過,等太後落座,方才斜靠床沿坐下。坐定以後,才發現立在太後身後伺候的太監竟然是喬仲正,登時一腔的仇恨在心頭澎湃,直恨不得立時上去取他性命,但表麵依舊平靜,神色自若,微笑著與太後娓娓而談。
喬仲正一直偷眼端詳沾衣,從沾衣的舉止,根本看不出她幾天前經曆過滅門之痛,看向他的眼光也絲毫覺察不出異樣,然而沾衣越是如此,便越叫他心驚膽戰。那天夜裏他急於離開源北村,更重要的原因便是要去搜尋馮伯義的下落,誰想他和他的手下細細尋遍了方圓數十裏,直到天明,也未見馮伯義半個人影,他唯一能做的,隻不過是回到宮裏瞞過皇上太後關於小成子失蹤這茬事。馮伯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結果讓他好生煩惱,幾天下來,每想起此事他便咬牙切齒,這世上隻要還有一個知他底細的人活著,他便終日不得安寧,如今不但馮伯義生死不詳,莫沾衣也已經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比如萬昭宮那花園密道——可不是更教他如坐針氈?馮伯義受了重傷,一時半會也難以再找他的茬,下落不明倒也罷了,可這莫惠妃就近在眼前,抬頭不見低頭見,偏偏又集千般寵愛於一身,動不了她半根指頭,此刻的喬仲正仿佛餓久的猛虎麵對一隻刺蝟,眼巴巴盤算無數個念頭,卻絲毫下不得嘴。
這時,小富子推門進來斟茶,太後端起茶聞了一下,笑道:“小富子,這六安瓜片香得很,可是你烹的?”
沾衣呷了一小口,也讚道:“是香呢,小富子,你伺候我這麼久,真沒看出你還有這麼好的手藝!”
小富子被誇得美滋滋的,咧嘴笑道:“太後和娘娘忒抬舉了,這茶是德秀宮玉鳳姐教奴婢煮的,裏麵還放了順妃娘娘秘製的紅蓮雪蛤膏,又滋補又養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