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化病人(1 / 2)

在我進入監獄的一個多月之後,305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這是一個白化病患者,二十來歲,全身的皮膚是那種沒有血色的白,眼睛眯起來,頭發和眉毛都是淡黃,臉上有幾個痘痘,

這些痘痘在他那純白色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明顯。他很瘦弱,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明明是一個很靦腆的人,卻進了監獄。

他初進來的時候,沒有滾板子。因為麵對這樣一個人,大家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順子問他:“叫什麼?”

他就輕輕地說了自己的名字——馬軍軍。這是一個很不值得推敲的名氣,看起來沒有一絲韻味。可是事實看起來也就隻是一個代號罷了。

馬軍軍是因為藏毒而進來的。他今年已經20歲了。從小他就是被人歧視的那一個,沒有小孩子會願意陪著他玩。就連村裏的大人們看見他都會覺得晦氣。到了學校,幾乎所有的小孩都不願意和他坐在一起。他說他小學時候的同桌,因為和他坐在一起而被生生嚇哭了。所以他的小學就一直是一個人坐在最前麵的。初中和高中有了變化,他不再是被人躲避的那一個,而是被人欺負的那一個。幾乎所有的男生都以欺負他為樂,所有的女生都以恥笑他為榮。就連把他送進監獄的警察見了他都覺得很是鬱悶。

2011年,他的高考落榜了,本來還可以申請讀一個專科的,可是家裏實在是沒錢了,普通的專科也不願意收他。他在高考後的半年裏去麵試了不知道多少份工作,最後卻也隻找到一個餐廳洗碗工的工作。他在事後問了餐廳的其他洗碗工,發現他們的工資是一個月2300,隻有他一個人的工資是一個月1500.可是哪怕是這樣,他也都認了。因為他也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也確實是找不到什麼好工作。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也在三個月後被餐廳給辭退了。原因是因為有一個熟客不小心看到了他在餐廳洗碗,就向餐廳老板問了一個問題:“你們餐廳怎麼找了一個那樣的洗碗工人啊?他那樣會不會傳染給我們啊?”

就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問題,他就被辭退了。從那以後他就沒有再去找工作,一直選擇呆在了家中。直到四個月前,他開始接觸毒品。他自己並不吸毒,但是他答應了那個毒販去運毒。第一次他在體內藏了兩百克毒品,然後運送成功,得到了一筆豐厚的報酬。而從那以後他也就堅定了自己要運毒的道路。除了運毒,他實在是想不到還有其他更加適合自己的工作了。

但是半個月前,他的上家(也就是那個給他貨的人)被抓了,然後他的上家把他供了出來,所以他也就被抓了。

順子問他:“你後悔嗎?”

他卻說:“我不後悔。如果不是運毒,我就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能夠不歧視我的地方存在。”

那個不歧視他的地方就是法庭。

他說人的眼睛是有色的,所以會把他看成一個異類。但是法律的眼睛是無色的,他不歧視任何一個人,無論他是不是白化病病人,在法律麵前,他隻有兩種身份——有罪的人和無罪的人。

他以前是無罪的,但是那個時候法律不會去關注他,隻有他有罪的時候,法律才會看他一眼。公平公正,沒有絲毫歧視。

聽完了他的故事之後,我再一次見到了憐憫的眼神。從順子和其他犯人的眼中。但是武哥眼中卻沒有這種眼神,他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自己找個地方睡吧”。

監獄裏,每天早上獄警都會查房。

早上五點,我們就得起來。走到囚室外麵,麵對著牆。然後獄警從我們身邊走過,走進我們的囚室裏麵看看有沒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武哥在305囚室的緣故,所以獄警每次檢查我們囚室的時候都隻是隨意瞄兩眼就好。

我們這個時候的工作已經換了,從裝一次性筷子變成了做天堂傘了。馬軍軍的視力很差,他要把天堂傘拿到貼著鼻子的地方才可以看清下一步該怎麼做。所以他幹活的速度很慢。武哥在做完了自己手裏的活之後,就不動聲色地幫著馬軍軍

開始做。由武哥帶頭,順子他們幾個也就開始幫著馬軍軍幹活。我也想去幫馬軍軍,可是我自己的速度都隻是能夠勉強完成任務。根本抽不出時間去幫馬軍軍。

麵對這種情況,或許我也隻能說一句“心有餘而力不足”罷。

馬軍軍很喜歡看書,可是監獄裏麵能夠給他看的就隻有一本《百年孤獨》。武哥把自己的《百年孤獨》借給了馬軍軍。並且在事後一直在和馬軍軍討論《百年孤獨》裏麵的人物。或許是受他們的影響我也開始看《百年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