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過了亭子、穿了假山,有容小腿繃僵的隱隱作痛。
腳邊草木漸深,隔著紗褲一層層的,跟誰拿著什麼東西劃在小腿上似的,有容真是汗毛尖都嚇的立起來。
聽著自己喘氣和心跳的聲,在空曠的晚上被無限的放大。
生恐驚動的了旁人,有容手捂在心口恨不能按的她少跳兩下。
一排低矮的屋簷壓下來,伴著刺鼻的惡臭,終於好像漸漸聽見了有人說話。
園子裏最低賤的雜役,多數的是犯了大錯或是罪臣子女收攏在這。
他們最苦,每天的活計髒、多、潮、濕、累都占全了。
在這兒要是得罪了掌事的太監,指不定你一整天清洗恭桶能直直腰的工夫,咽下一大碗殘羹冷飯去就當是歇著了。
有容知道這地方,後背帖在一塊泥強上慢慢平複下來。
灰喜鵲已經沒了影兒,她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打的跟血葫蘆似的,沒準都斷氣了,真真是晦氣。”
不男不女的老太監聲,拿腔作調的,陰冷的恨不能串起你一身的雞皮疙瘩來。
邊上還有一個出主意的,聽著能年輕幾分:“往年這園子裏一熱鬧就指不定出一回,還老規矩唄,扒了點什麼衣裳往池子裏一扔。回頭有人查問起來,也不過就是個貪嘴去摸蓮子的讓水草給裹進去了的……”
有容黑夜裏瞪大了雙眼,他們漫不經心的談著人命,輕而易舉的像是什麼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嗬……”老太監嗤笑出聲,回身點著後頭人的腦袋:“屬你小子機靈,格格那還等著回信,我得走一趟。這事咱們也不放心別人,至於這扔衣裳,還是扔鞋的事就還得辛苦你了。”
聽著有人走遠,又好一會兒沒動靜。
有容胳膊上叮住了一隻大咬蟲,正想抬手拍死它,就聽人啐了一口:“呸,你個老雜碎。領功請賞這好事怎麼不說讓你爺爺去,娘的,這收拾死人的活又落老子頭上……”絮絮叨叨的罵著走了。
有容一個激靈,才把灰喜鵲和兩個太監上說的話串聯在一塊,腦子裏徒然清醒,冒出一個念頭來:“會不會他們說的那‘死人’就是小豆子?”
她顧不上多想,下意識的遠遠墜在罵罵咧咧的太監後麵。
眼瞅他鑽進一屋子裏頭,一會兒又像是手裏抱著什麼東西鑽出來。
有容一直等他走遠,才仗著膽子推門開門縫,彌漫的血腥氣傾瀉出來。
她身上帶著火石,卻怕引來的麻煩不敢用。借著外頭漏進來的月光打量,驟然驚呼出聲:“躺在地上血葫蘆似的這個,可不是正是小豆子!”
竟招了什麼滔天大禍,才惹下這要命的麻煩。
自己認得路,卻沒把握拖著小豆子能不被人發現。
還有即便能打這出去,又該把人藏在哪,烏雅嬤嬤發現的怎麼說,萬一給淑妃娘娘惹了麻煩改怎麼交代?
有容腦袋裏裹成了一團亂麻,卻唯有一件事十分清楚,那就是小豆子是一定不能這麼不管不顧的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