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的花花綠綠蝴蝶結,像隻小狗似的繞著喬戴轉悠,臉上神情興奮,聲音甜甜地對她道。
“喬姐姐,我們一起去吃蛋糕好不好,第十八層裏麵我埋了好多好多草莓,我們一起挖出來吃好不好。”
喬戴放眼望了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蛋糕,心裏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到底是不願拂了她的興致,笑了笑便應了聲好。
剛說完,喬戴就感覺有一道極具穿透力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自己身上,心有所覺,但故作不知,過了一兩秒,這才似有些狐疑地抬起了頭,正正對上閔崢如劍般鋒利的目光。她似乎有幾分詫異有幾分受寵若驚,低了低頭,又仿佛攢足了勇氣,抬起頭再度對上了閔崢的目光。閔崢見狀,目光稍稍柔和了些,對她似是輕輕笑了笑,便又毫無異狀地繼續回頭與旁人攀談了。
喬戴背上一陣涼意,這才感覺到原來自己剛才短短幾秒已是出了一身冷汗,閔崢太過深不可測,她一點都不敢小瞧於他。
剛才似乎是自己通過了他的探究,得到了他的微笑當做認可,但誰又知道,那個微笑不是一種麻痹與試探呢。
還在應付著不斷對自己講解著每一層蛋糕的具體成分的閔易琳,喬戴卻突然微微一怔,她覺得自己似乎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清香。
那種香氣,極似喬戴曾養過的一盆廣玉蘭,葉闊蔭濃,花香清鬱,正如來人。
昆山有玉,玉在其人。
景堯。
喬戴有些發愣,明明隻有一日未見,但她卻覺得這人好像跨越重重時光而來,他走過那些孤苦無依的日子,走過冷寂淒清的歲月,跨過他們間的巨大鴻溝,才來到了她的麵前。
可是她又幹了些什麼。
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不停地向前走,而她卻步步後退。
那他是該有多麼難過。
喬戴眼簾低垂,心都仿佛揪緊了,她知道,她現在很心疼。
景堯從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目光就鎖定了喬戴,似乎不管在什麼地方,他的眼裏都隻有喬戴。所以,她的一舉一動他自然也全部收入眼底,他看見她眼睫毛一顫,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眼簾低垂,再也不曾抬起,讓人看不清其中神色。
有了昨天喬戴的那番話做鋪墊,他自然是以為喬戴這是不想看到他的模樣,他心底狠狠一抽,渾身血液因為疼痛幾乎都要倒流。
但他什麼也沒有表露出來。
他隻是麵目淡淡地走向了閔崢幾人,剛才還與他一起的溫子衡此刻依然不見了蹤影。閔易暄見到景堯走來,也不動聲色的朝自己父親的方向走了幾步。
本來也是,年青一代裏,就屬閔易暄和景堯最為拔尖,現在兩家公司又成對立之勢,景堯如今過來,閔崢若是開口,不管話語上占的是上風還是下風,都會為人詬病。所以還是閔易暄來處理比較好。
喬戴見狀,也是給閔易琳輕言說了幾句什麼,就朝著閔易暄這方走去,她是閔易暄的秘書,出現在這裏雖然有些逾越,可也是無可厚非。
她怎麼可能放過這種大好的時機。
在場的幾人中,除了閔崢,除了兩個她常在報紙上看見的老頭,除了閔易暄景堯,還有一個人。
蘇威。
這張臉,她有一陣子常常夢見,夢裏隻有一幅畫麵。
中年男子是典型的北方人體格,高大,壯碩,窗外陰雲層層,他站起身來,在頭頂明晃晃的燈光下,她明明眼睛瞪得大大的,卻似乎什麼也看不清,隻看見有一雙眼睛,裏麵無奈中凝結著絲絲的冰冷,還有幾分對她不自量力的鄙夷,男子開口說。
“走吧。”
“我幫不了你。”
那時每夜她醒來,眼神都空洞,胸中滿是怨氣,卻無處消解,於是後半夜,無眠。
似乎,這是自當年的那次會麵後,她第一次又再次以這樣近的距離看著他。
中年男子麵容與記憶中無二,隻是眼角又添幾道褶皺,到底還是被歲月留下了痕跡。
喬戴卻倍感慶幸。事隔經年,當她再度回歸之際,這些與她有過交集的人還留在原地,還等著她羽翼豐滿,於涅槃中複生又振翅飛起,何其有幸。
這些人也許有了變化,也許沒變,但不論如何,她都已經不同與往日了,最起碼,曾經高高在上視她如螻蟻的人,今時今日,還是不得不匍匐於她的腳下。
現場氣氛故意做得一派融洽,大家都說著一些廢話,然後再用廢話加上套路欲圖得到別人口中的珍貴信息。
但誰也不傻。
於是現場就如同打太極般把燙手的山芋你扔給我我扔給你,玩的不亦樂乎。
喬戴偶爾抬眸望向蘇威,看見他眼神裏還是有著居高臨下的威懾感。
威懾什麼呢?
想要她把她手上好不容易收集來的罪證還給他。
嗬,做夢呢。
喬戴露出一副敬畏的表情,在又一次與蘇威對視後把頭顱低下,隻是低頭的一瞬,眼中閃過了誰也察覺不到的戲謔。
又是一番閑話,景堯一邊應付著自己往日最討厭的場合,一邊用所有機會近乎貪婪地用眼神刻畫著那個女子的窈窕身影。
蘇威借口有事,先行退出了廢話組。而喬戴也在過了五六分鍾後,向閔易暄提出了自己要去洗手間的要求,不知想起了什麼,閔易暄臉色一變,然後用著有些怪異的眼神掃了喬戴一眼,到底是什麼也沒說,痛快地放她走了。
而景堯遠遠地看見喬戴離開,眸光不動聲色地收回,言語間的攻勢卻突然變得密集起來,一句話中挖個三四個坑的都是常態。而在場的幾位也有所察覺,態度也認真了幾分,每個人都提心吊膽地應付著四麵八方而來的惡意,紛紛自顧不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