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如瑜幾個大步邁過去撿起地上一串外文包裝精美的紙盒,一邊心疼地抖著上麵似乎沾了很多但其實並沒有什麼的飛灰,一邊恨恨地瞪了站在自己身邊的兩個男人。
他抽出一根細長的威化條,一口咬掉大半截,餅幹屑簌簌簌地往下掉,像一場飛雪。
他透過漫天大雪突然就看見了這兩個男人牽著的雙手,氣得他一把捏斷了剩下半截威化條,一把衝過去就扯開了二人。
“少在這裏膩膩歪歪的,演給誰看呢,哼,都給我過去乖乖坐著,聽見沒!”
他氣鼓鼓地舔掉了嘴邊的碎屑。
駱清揚突然輕聲笑了一下,低頭看著腳邊,緩緩蹲下,拾起了地麵上的一塊餅幹碎片。而後,他難得笑出了一幅溫文爾雅的模樣,拉著景恪朝客廳正端走去。
“景先生,久仰大名。”
他仿佛一瞬間就收斂了身上所有的銳氣與刻薄,整個人有了幾絲親和度,與景堯寒暄道。順便,他把手上的餅幹屑輕輕地丟進了茶幾邊的垃圾桶裏。
景堯似乎也沒怎麼料到駱清揚會是這樣的反應,按理說,他那時那般躲著景恪,後來又四處輾轉,本以為他是那個被強迫不樂意的人,可是如今看來,倒是未必了。
兩人都各得其樂,那麼他這個做弟弟的,也沒有什麼理由插手其間了。
畢竟,駱清揚都肯為景恪放下身段至這般地步,他也沒有什麼好端著的立場。
“駱先生大名我同樣有所耳聞,不必與我這般客氣。”
駱清揚聽見這話,眼神又柔和了些,一直緊繃著,如同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的嘴角,也不知什麼時候鬆了下來,他心中突然就長出了一口氣。
同時,他又有些嘲笑自己,什麼時候淪落到這般,為別人一丁點兒的善意就會感恩涕零了,但他又安慰自己,為了身邊這個男人,其實……
他什麼都可以。
景恪同樣也鬆了口氣,他在駱清揚身側,一張極正的臉上寫滿了滿意,整個人都忍不住帶了點愉悅氣息,嘴角無聲地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表達些什麼。
但景堯很知趣地把眼神從他臉上挪開了,不用猜他都知道,定然是又在念某句歌的歌詞了。
真想讓父親一包威化條把他掄死怎麼辦。
景堯很認真地在考慮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景恪笑著拉著駱清揚又往前走了一步,但下一秒,他的眼神驚恐,突然就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
駱清揚輕聲詢問,順著他的眼神方向,看見了一直端坐在原位眼神戲謔的喬女士。
他眉頭微蹙,似乎是在回想什麼,方才在角落,他看不見她的臉,可是現在看見正麵了……
這樣的容貌,倒是讓人很難忘懷。
“喬……喬戴?”
他看似疑問,其實已然篤定。
她是喬戴。
說起她來,就不得不讓人想起那個一頭亂發眼色墨綠的青年——似乎是叫Duncan?駱清揚輕輕蹙了下眉頭,卻又突然笑了。
當年那場ACM編程大賽,他作為評委,給了那個小青年有史以來的最低分。不是說他的程序不好,而是,他從中看到了敷衍。
他涉足編程這麼些年,走到如今的地步,是會有天賦的加持,可更多的,還是出於熱愛。
熱愛代碼,熱愛程序,熱愛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的瞬間,熱愛自己的孩子被眾人誇獎時那久久不散的成就感。
於是他見不得別人這般糟蹋他熱愛的東西。
駱清揚看得出來,那個青年交到他手裏的程序,有著多麼強的潛力和多麼大的開發空間。但他也同樣看得出來,那個青年眼底的不耐煩和敷衍。
他身上的氣質,不羈,與世不容,他把一個好好的程序改得漏洞百出,一幅仿佛要與世宣戰的模樣。
但他不該把編程這項事業作為他的武器和宣泄點。
於是,駱清揚給出了他從業以來的最刻薄評價,人人都知他心冷嘴也冷,卻也不料他對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也能這般無情。
麵對眾人的質疑,他也隻是給出了一個“他不用心”的評價,其餘,再無多講。
在後台時,他又再一次遇到了Duncan,那時,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女孩,各有千秋,美得各有味道,他除了在心底暗暗嘲諷少年人風流多情之外,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