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什從赤紅之翼那裏習得斬斷歸屬誓言的秘術之後,下山前往皇宮。離開前,雲莫告知她安東帶著鈴蘭去見廣林王,她遂中途繞到虛淵閣,正巧梵塵也在,她在門外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談話,趁著梵塵邀請鈴蘭“姐姐”之機,翩然現身。
幾日不見,蘭夜坊的芊芊已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不是妃嬪,而是與聖上有著正統夫婦關係的,皇後。
昔人已逝,有著相同容貌的替代者亦可寄托思念愛戀,一如玄音投情與她。可越是如此,越證明著往昔之人不可取代,梵塵也好,玄音也罷,都將一生的愛傾注給了最初的戀人,誰也不會再次愛上其他人,誰也無法真正愛上昔人的幻影。
清什決定,放下對梵塵的眷戀。雖然她知道這是自欺的謊言,但她要讓梵塵相信。斬斷誓言,他將無法感受她的心緒,不管她發生什麼事,都不會連累他,赤紅之翼的條件,如她所願。
梵塵,我依然會守護你。可我不會讓你知曉那殘酷的真相。玄音說,不知未來的命運,所以希望長存,有憧憬亦有期待。而我的終局,已經呈現出它的容顏,共生,毀滅,太平盛世,洪荒浩劫。本能與使命讓我選擇生,可我並無希望,生,是孤寂的永生,死,是黑暗的長眠,愛,是虛空的幻覺……
纏繞著兩人的紅線悉數斷裂破碎,像血滴般飛濺四周。梵塵按住胸口,緊鎖眉頭。他感覺自己的心瞬間被撕裂,陣陣疼痛襲來,他的指尖都禁不住輕微顫抖。
她搖晃著後傾,他試圖去拽她的手,卻踉蹌地跪倒在地。玄音隨即幻行上前,讓她倒入自己懷中。
“她在加固幽明山結界之後,始終未曾汲血補氣,已經太虛弱了。”安東走過去,憂心地說道。
“清什,我帶你去舞姬房中,她們並未服用影俠的那些藥。”玄音語氣溫和,眼中閃著點點柔光。
她笑著搖頭,握住玄音的手腕抬到自己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炙熱的龍之血流入體內,仿佛無數利刃穿透每一寸血肉。她痛得渾身顫抖,玄音遂將她摟緊,附在她耳邊低語:“如果疼的厲害,就喊出來。”
她搖頭,繼而掙紮著露出微笑,垂下眼簾。
赤紅之翼,感覺如何?和我一樣,感覺到痛了麼?嘲風的血,可以分裂你,封印你,也可以讓你在沉睡中驚醒,進而壓製你,削弱你,偏偏你的仇敵又與你創造的載體成為同盟,而你留下的元神能量根本不足以與他抗衡。
孩子,你似乎忽略了關鍵。的確,你體內的元神能量居於嘲風之下,可是別忘了,東海神山的封印,就要壽終正寢。想要封住那些關鍵的元神能量,需要借神之力再設下六十六道龍血封印,一印一月,六十六印,需五年半的時間才可完成,這期間,分離的能量將會尋根溯源,彙合於我的載體,屆時,嘲風就算流幹血,又能如何?
赤紅之翼,我是你創造的載體,可是你卻無法將我控製。時至如今,我已發現你的弱點。卻原來,無論是你創造的載體,還是你選擇的寄主,隻要你沒能率先爭得控製權,就會永遠被載體或寄主的意識束縛,無論元神能量分裂還是完整,都會被對方吸納運用。
孩子,你的敏銳令我驚歎。不過,你為我建造的囚籠是否足夠牢固?再堅硬的城牆也會崩塌,何況意識這種飄忽不定的心念。你們都認為當初是幽兒主動釋放了我,但若非嘲風及時用龍血刃殺了她,分裂我的元神能量,我將率先衝破束縛而重生。幽兒倔強無畏,忍受住漫長的孤獨與艱難,卻在愛人的懷疑中崩潰,那麼你呢,孩子?你發現我的弱點,我也在尋找你的弱點。
找到了麼,我的弱點。你說我軟弱膽小,恐懼自身的毀滅,沒錯。但這隻會讓我求生的欲望更加強烈,時刻清醒自持,警覺謹慎。我天性薄涼,愛不深沉,恨不決絕,沒有期待亦舍棄了希望,有生以來,我從未感受過強烈的悲喜,更不曾憤怒傷心地失去理智。
孩子,你忘記了麼,那夜在虛淵閣,你曾失去理智,變得混亂。
那次是個意外。雖然元神之力逐漸覺醒,你的意識依舊模糊,趁我昏迷之機滲入,因我不知真相意識混亂,讓你覺得有機可乘,不斷幹擾我,一時令我受到影響。而後,天尊的秘藥壓製住元神能量,讓我心神安寧,意識沉靜,於是你繼續呆在囚籠中,直到藥力失效,元神能量複蘇,你又開始蠢蠢欲動。起初我恐懼擔憂,但冷靜分析之後,我決定冒險驗證自己的猜想,逐步發掘你不曾被任何人察覺的弱點。因龍血刃尚在我手中,若冒險失敗還有補救措施,所以,我先斷食削弱元神能量,之後讓你的意識徹底清醒,繼而選擇妥協的談判。你欣然接受,證實了我的第一步猜想,於是我刻意展現軟弱,你遂利用我的恐懼提出斬斷歸屬誓言的條件,真正目的是想要激發我的悲傷與怨怒,尋找我意識中的薄弱之處。盡管我認為當初幽兒的反應太過激烈,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並料到彼時她的意識已然崩潰,而站在你的角度去看,那便是掙脫囚籠的絕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