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滿懷悲怨,走的急切,不經意碰翻桌上茶杯。清脆的破碎聲並未引起她駐足回眸,她唯渴望玄音轉身追上自己,盡管她明白,這隻是一廂情願的奢求。
玄音歎了口氣,看著腳邊破碎的杯盞,彎腰去拾理,因體虛乏力,頭微微眩暈,不小心割傷指尖。鮮血滴下,而他袖中正巧滑出一枚晶石,落入血滴。
那是雪狐留下的元靈碎片,清什撿到,追送給他,說是或許能指引他們找到千年冰蓮。本應將這晶石交給炎軒,他卻一直放在身上。驀然間,他眼前浮現出清什將晶石交給他時欲言又止的神態和那灰眸中如幻夢般跳動的火……
“雖然你們擁有相同的麵容,可他凝望你時,所想到的永遠是另一個人。卻原來,你的愛與我的恨一樣,絕望。”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他從記憶中回過神,抬頭望去。
冰藍潔淨的空曠之地,映著清什淚痕斑斑的容顏。卻原來,雪狐留下的元靈碎片,是印刻在藍眸中的最後時光,是玄音錯過的景象。
他靠在桌旁,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默默聆聽幻境中清什和雪狐的交談,注視著清什傷感而又決絕的姿容,看著她用自己無望的愛擊潰雪狐,讓彼此在互相理解的悲涼中獲得解脫……
玄音望著清什,微笑落淚。而在他身後不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鈴蘭,此刻已是梨花帶雨。如今,她成了徹底的旁觀者,玄音和清什,終是對彼此動了真心,連幽兒和梵塵都無法阻隔的愛念,她更無能為力。可她依然不能原諒,原諒背叛幽兒的玄音,原諒就這樣放下梵塵的清什,就像她始終未能原諒當初背叛廣林王的自己。有一種伴隨著恨意的毀滅之欲悄然萌發,她感到害怕,遂努力克製,抬頭眺望之際,發現玄音已昏倒在桌旁,便立即上前將他扶回屋中。
蠱毒越發深入地侵蝕玄音,他不時陷入昏迷,口中經常念叨著清什的名字。鈴蘭默忍酸楚,悉心照料,焦急等待著炎軒和旖旎。兩人在村中靜候的日子安然無擾,炎軒和旖旎在雪山尋找的過程艱辛困苦,好在有驚無險,終於在第四夜降臨之際,他們帶著千年冰蓮回到村落。玄音服下冰蓮之後一個時辰,蠱毒消解,龍子元氣迅速複歸。稍作休整,他攜三人啟程,化作藍色光芒投入夜空。
這幾日,天都的戰場依舊火熱。梵塵回到宮中,按兵不動,衛黎在身邊守護,清什則擔起巡視一職,往來於城內外,觀望進況。雖說城外與敵人對峙的梵塵後裔都是精兵良將,但畢竟獲得新生時間不長,陷入持久戰後,不少人出現體力不支,倒是雲莫他們,經過長期紮實的基礎訓練,顯得靈活許多,很快成為戰場主力。迄今,妖族已折損大半,而幽族犧牲不過幾人。
城外戰場暫時不需清什插手,她更關心藏匿在城內的千年妖族。那夜他們離開皇宮,並未出城,而是聽取安東的建議,前往浮生閣。舒瀟和花影之前消耗過度,一邊養傷,一邊琢磨新計劃,良沐則往返於城內外,隨時向他們彙報不容樂觀的戰況。
希望,逐漸被磨滅。其實自清什回歸時,舒瀟便知大勢已去,所謂計劃,不過是他心有不甘的掙紮,想著殫精竭慮之際,或許還能閃現轉機。然而,一切皆歸徒勞。曾經,就差那麼一刻,他即可將龍骨抵在梵塵胸口,感受來自幽祖的恐懼與顫栗,隻可惜,他到底錯失那僅有一次的機會,理想終為泡影。
舒瀟累了。他打算呆在浮生閣靜候自己的結局。清什說過,會將他留給梵塵。舒瀟曾想,如果注定要死在天都,若能死在梵塵手中,也是好的。是梵塵無意間解開他的封印,擾亂了他的命運,那麼,有關他的一切,也應由梵塵來終結。
隻是,城外的妖族可不這麼想。當他們發現勝利無望,遂將準備撤退的想法托良沐轉達給舒瀟。良沐和花影也讚同撤退。妖幽兩族皆擁有漫長歲月,對抗不必急於一時,而他們的“朋友”,浮生閣主人安東也力勸他們撤離天都,歸隱山林。在眾人的勸說下,舒瀟最終動搖,決定連夜率妖族撤離。
浮生閣有一條秘密的地下通道,可以繞過城中主路直抵靠近城門的偏僻之隅。這應是先人挖掘的隧道,當初安東正是無意間發現這條地道,才買下這塊地,搭建府院。安東天性慈悲,他並不想看妖族覆滅,何況有這樣一族異類存於世間,亦可製約梵塵的勢力。